林夏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微颤抖。那条推送消息的标题刺得她眼眶生疼:【深度调查|十年前纺织女工坠亡案现反转,遗书指纹竟非本人?】配图是她当年那篇《旧楼悲歌:纺织女工的最后选择》的版面截图,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当年那个实习记者是谁?站出来!"
"指纹鉴定报告第三页显示遗书上手印属于周雯,和死者苏晚完全不符!"
"楼主继续挖!我奶奶住那栋楼时总说听见顶楼有哭声......"
她猛地滑开屏幕,后背撞上冰凉的窗框。晨光透过纱帘洒在书桌上,那块沾着红漆的碎布正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抹暗红像是凝固的血,在布料纹理间缓缓流动。林夏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及布面就触电般缩回手,掌心残留的刺痛感真实得可怕。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林夏条件反射般扑向猫眼,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她看见楼道里站着个穿藏青色制服的男人。男人手里捧着牛皮纸文件袋,正低头核对门牌号,后颈处有一道蜈蚣状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
记忆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三年前的暴雨夜,也是在六楼电梯口,有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拦住她问路。他当时指着顶楼的方向,声音混着雨声模糊不清:"姑娘,你见过穿蓝布衫的姑娘吗?她总在半夜织布......"林夏记得自己敷衍着点头,却在对方抬头时瞥见他后颈的疤痕——和此刻猫眼外的男人一模一样。
"林小姐?"男人的敲门声很有节奏,"我是市档案馆的周明远,关于苏晚案有些材料需要您协助确认。"
林夏的呼吸凝滞在胸腔。周明远?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但当她透过猫眼细看时,男人胸前的工作证在反光中闪过"周"字,而那个"雯"字的偏旁部首——她确信自己见过这个笔画转折的角度,在三年前苏晚案卷宗的某个折角处。
门锁转动的瞬间,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爆裂。黑暗如潮水漫过门槛,林夏看见周明远举起的文件袋边缘渗出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正顺着牛皮纸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地板上汇成熟悉的五指手印。
"小心!"她撞开男人后退时,瞥见他后颈的疤痕正在渗血,暗红的血珠滴在"苏晚"两个铅字打印的文件标题上。周明远踉跄着扶住鞋柜,从内袋掏出的不是工作证,而是一枚银色的纺织机链坠——链坠底部刻着极小的日期:2015.6.12。
这个日期让林夏浑身发冷。三年前的今天,苏晚"自杀";两年前的今天,周雯在精神病院自焚;而一年前的今天......她翻开手机相册,自己拍摄的那张顶楼窗户红手印照片,拍摄时间正是2023年6月12日凌晨三点十七分。
"你究竟是谁?"林夏攥紧从周明远口袋滑落的链坠,金属的凉意渗入骨髓。男人此刻的表情扭曲得可怕,左半边脸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皮肤下隐约透出纺织机齿轮的轮廓。
"她们来找你了。"周明远突然用方言呢喃,这句话的语调让林夏脊椎窜过电流——和三年前李大妈临终前的呓语一模一样。他的瞳孔急速扩散,指着林夏身后的虚空:"红漆......红漆要淹没......"
整面白墙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林夏眼睁睁看着那些裂缝中渗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它们在空中凝结成苏晚的脸——那张脸没有眼皮,眼珠却诡异地向上翻着,露出大片眼白。苏晚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周雯的声音:"夏夏,你看见我的手指了吗?它们还在3号机上......"
书桌上的台灯应声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墙面划出新的轨迹,那些划痕组合起来,赫然是林夏当年报道的标题。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笔迹正在空气中浮现,墨迹未干的字句拼凑出令人战栗的真相:"周雯因爱生恨,在挡车机检修日故意松开固定螺栓......"
"不!"林夏抓起镇纸砸向墙面,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那面墙皮剥落后露出的不是水泥,而是层层叠叠的红手印——每一枚都和她公寓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指缝间渗出的液体还在缓缓蠕动。在这些手印的中心位置,嵌着半截生锈的挡车机零件,零件尖端挑着一缕黑色长发。
周明远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的西装后背被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手印,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脖颈。当第一枚手印爬上他的下巴时,林夏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纺织厂......地窖......"
整栋楼的电路在此刻全部瘫痪。应急灯亮起的绿光中,林夏看见周明远的身形逐渐透明化,他的身体化作无数红漆滴落在地,最终汇聚成苏晚的模样。而真正的恐怖在于,这个由红漆构成的苏晚,其右手小指处赫然多出一截断指——正是林夏在纺织机主轴上看到的那截。
"地窖......"苏晚(或者说周雯)的喉管漏出风声,她腐烂的指尖指向林夏脚边。在应急灯的绿光照射下,林夏终于看清那块翘起的地板——缝隙里蜷缩着一团黑影,仔细看竟是缩小版的纺织机房,无数断指在微缩机杼间穿梭,织就着印有她名字的布匹。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林夏划开屏幕,看见同事发来的实时监控截图:她此刻所在的卧室窗口,赫然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婚戒,戒面内侧刻着"FY&SW 2015"。
"周雯......苏晚......"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警局看到的失踪人口档案,有个叫方宇的男子在2015年6月登记失踪,登记人栏填着"未婚妻周雯"。
地板下的黑影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林夏转身要逃,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变成了纺织机的控制面板——那些按钮和旋钮的标识全是用血写的日期,最新的那个鲜红数字正是今天的日期:2025.10.02。
当第一根纺锤刺破地板窜出时,林夏终于看清那些红漆里包裹的东西——全是她这些年写过的报道剪报,每张纸的空白处都按满了红手印,而最底下那张泛黄的剪报上,赫然刊登着周雯十六岁时的获奖照片,配文是"纺织厂子弟学校刺绣比赛一等奖"。
纺锤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下。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林夏看见周明远的脸从纺锤表面浮现,他的嘴唇蠕动着说出最后的真相:"她从来都不是苏晚......真正的苏晚,早在2015年就被埋在纺织厂地窖里了......"
然后,无尽的黑暗再次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