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八区时间2025年10月3日清晨六点，林夏在刺耳的手机闹铃中惊醒。窗外尚未泛白的天空压着厚重的铅云，书店的挂钟指针指向六点零七分——和三年前她第一次收到匿名警告信的清晨分秒不差。她下意识摸向床头柜抽屉，那里藏着把瑞士军刀，刀刃比她导师评价表的分数还锋利。
"叮咚！"门铃在寂静中炸响。
林夏抓起书桌上的青铜钥匙（那枚从周子谦处得到的、刻着纺织符号的古铜钥匙），赤脚冲向玄关。猫眼里映出来人的轮廓：穿灰卫衣的年轻人，卫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眉眼却让她呼吸一滞——那眉骨的弧度，与档案馆照片里的周雯有七分相似。
"周子谦？"她握紧钥匙，链条哗啦作响。
门开的瞬间，年轻人抬手将一叠泛黄的纸拍在她胸前："苏晚的纺织日志，1989年4月到10月。"纸张边缘的咖啡渍晕染开"3号机检修"的字样，"我表哥最后去的地方是城西旧仓库，他说要找‘被调包的原始档案’。"
林夏的指尖触到纸页时，腕间的银手链突然发烫。那串周雯用报废齿轮改造的手链（内侧刻着"FY&SW 2015"，外侧却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此刻正疯狂震颤，仿佛在呼应某种遥远的频率。
上午九点，城西物流园的锈铁大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周子谦蹲在监控死角抽烟，火星明灭间照亮他手机屏幕上的卫星图："老仓库编号C-7，原本是纺织厂的辅料库，2012年改建后一直闲置。"他弹了弹烟灰，"我表哥失踪前三天，有人在这里租了间储物间，租金付到了明年。"
林夏望着围墙上方盘旋的乌鸦，腕间手链的温度烫得惊人。三个月前她在这附近采访过流浪画家，对方曾指着仓库方向说："夜里总听见织布机的声音，像有几百台机器在同时运转。"
"走侧门。"周子谦掐灭烟头，"消防梯能上二楼。"
生锈的消防梯在攀爬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二楼储物间的铁门挂着"7-12"的标牌，门锁是老式的挂锁，锁孔周围有新鲜撬痕——显然有人比他们更早到来。周子谦用铁丝捣鼓两分钟后，锁舌弹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机油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储物间不足十平米，中央的铁架堆满蒙尘的纸箱，墙角却孤零零摆着一台老式缝纫机。林夏的呼吸凝滞——那缝纫机的木质机架上，刻着与她书店招牌相同的梧桐叶暗纹（三年前她接手这家濒临倒闭的旧书店时，曾在阁楼发现同样的纹路，店主说是"老纺织人的习惯"）。
"看这个。"周子谦掀开最顶层的纸箱，里面整齐码放着1985 - 1990年的纺织厂考勤表。他的手指停在1989年10月15日那页，"苏晚的考勤记录是‘请假’，但同一天的3号机检修表上，操作人却是她的工号。"
林夏的指尖抚过纸页上晕开的墨迹，突然发现考勤表背面有铅笔写的潦草字迹："她不肯说，可我知道是周雯。那丫头疯了，非要我把她的手指缝回去......"字迹在此处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
缝纫机的踏板突然下沉半寸。
林夏和周子谦同时后退。在积灰的踏板旁，躺着一本边角磨损的笔记本，封面用红线绣着"FY 1989"。翻开内页，泛黄的纸页上是苏晚熟悉的字迹："10月14日，周雯又来找我。她说张阿婆的孙子要转学，需要我的工作证明......我不敢拒绝，毕竟那孩子是无辜的。可她的手......那截断指摸到我手腕时，我闻到了铁锈味。"
"10月15日，3号机又卡线了。我去检修时，发现主轴里缠着头发——不是普通头发，是染成栗色的长发，和周雯的一模一样。周明远说可能是旧零件带的，可我明明记得上周清理过......晚上回家，镜子里的人对我笑了。她的眼睛是栗色的，和我一模一样。"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前天——2025年10月1日。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周子谦找到了原始档案。他们调换了工伤报告，真正的苏晚早在1989年10月15日就死在3号机里了。现在的‘我’是周雯用......（此处被血迹模糊）......钥匙在书店阁楼第三块地板下，要赶在下一个满月前......"
笔记本的纸张突然开始燃烧。
林夏尖叫着去抢，却发现火焰只集中在某几页——正是写着"周雯用......"的那部分。火舌舔舐间，她瞥见一行被烧穿的残字："......用我的身体......"
"走！"周子谦拽着她撞开储物间的后窗。玻璃碎裂的声响中，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齿轮咬合的轻响，又像是缝纫机踏板被重重踩下的闷响。
傍晚六点，书店阁楼的木地板在林夏的撬动下发出呻吟。当第三块松动的木板被掀起时，一个生锈的铁盒滚了出来。盒子里除了青铜钥匙（与地窖那把一模一样，但柄部多了道月牙形缺口），还有一张拍立得照片：年轻的苏晚站在纺织机前，手腕上的银手链闪着光，而她身后的阴影里，隐约站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女人的脸被故意遮挡，但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是没有断指的完整手掌。
"这是......"周子谦凑近细看，"苏晚拍这张照片时，周雯已经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了，按理说她不可能出现在纺织厂。"
林夏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一道暗褐色的污渍渗入指腹——是干涸的血迹。她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些红手印，想起苏晚幽灵脖颈上缠绕的银链，想起周雯在镜中对她说的那句："你以为只有你能看见真相？"
阁楼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楼下的街道传来嘈杂的人声。周子谦跑到窗前："拆迁办的人来了，说要清理废弃店铺......"
话音未落，楼下的卷帘门被暴力破开。林夏趴在窗台往下看，十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抬着工具往书店走，为首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让她浑身发冷——那张脸，与档案馆照片里的周明远有五分相似。
"不是拆迁办。"她攥紧铁盒，"是周雯的人。"
周子谦抓起桌上的裁纸刀："走地下通道？后巷的废弃地铁站应该还......"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林夏冲到楼梯口，看见一个蓝布衫女人正站在书店中央——她的脸苍白如纸，三根断指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而她脖颈上，赫然戴着与林夏同款的银手链（只是链坠换成了微型纺锤）。
"好久不见，夏夏。"女人的声音像是无数根棉线缠绕摩擦，"你以为烧掉那几页纸，就能改变结局？"
林夏的后背撞上书架，一本《纺织女工口述史》砸在脚边。她看见蓝布衫女人的身影开始扭曲，周雯的脸、苏晚的脸、甚至张阿婆的脸在空气中层层叠叠，最终融合成一张布满血丝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照出她惊恐的面容。
"钥匙......"蓝布衫女人伸出青黑的手，"把地窖的钥匙给我。"
周子谦举着裁纸刀冲下楼，却被无形的力量掀翻在书架间。林夏摸向腰间，却只摸到那串发烫的银手链——它正在自动编织，细密的银丝从链扣里涌出，缠绕上她的手腕、脖颈，最终在额前结成一张网。
"你以为只有苏晚是被替换的？"蓝布衫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雯入狱后，真正的周雯早就死了。现在的‘她’，是1989年卡在3号机里的苏晚，用怨念织出来的......"
银丝勒进皮肤的疼痛中，林夏突然想起周子谦说过的话："每一个叫‘夏夏’的女孩，都会在27岁遇见穿蓝布衫的纺织女工。"而今年，正好是她27岁的最后一个月。
"那真正的周雯呢？"她咬牙问道。
蓝布衫女人发出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像是纺织机高速运转时的轰鸣："她呀......正在地窖里，等着缝补最后一根断指呢......"
书店的吊灯突然炸裂，黑暗中，林夏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那手指的触感，与档案馆地窖里摸到的断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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