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的试探

自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之后，林知玄度过了魂不守舍的几天。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感受到脸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和茉莉清香，随之而来的便是心跳失序和面红耳赤。他既害怕见到苏念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心底却又隐隐期盼着那声清脆的“知玄”在书店门口响起。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念卿竟然接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第一天，他还能勉强镇定，告诉自己她可能是学校有事。

第二天，他开始有些心神不宁，目光频频望向门口，连掌柜的都看出了他的异常。

到了第三天，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失落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他太无趣，太木讷，所以不想再理他了？还是……那天那个吻，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谢礼”？

这种猜测让他心里堵得发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她可能从此消失在自己世界里的念头。

“掌柜的，我……我出去透透气。”林知玄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手中擦拭了半天的砚台，有些仓促地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便走出了书店。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脑子里乱糟糟的。鬼使神差地，他的脚步竟然朝着圣约翰大学的方向挪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做什么，难道要去学校找她吗？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他站在大学气派的铁门外，看着里面穿着时髦洋装或长衫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一种深深的自卑感涌上心头。他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他踌躇不前、准备黯然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校门内走了出来。

是苏念卿。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两人似乎相谈甚欢，那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对她说着什么。苏念卿也微微笑着，偶尔点头回应。

林知玄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来。阳光明明很暖，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个男人是谁？看起来和她很般配……是她的同事？还是……追求者？

他看到她对着那个男人展露笑颜，那笑容曾经只属于他……不，或许，那笑容从来就不只属于他。他算什么呢？一个住在破旧弄堂、在旧书店打工的穷小子，凭什么以为那样明媚优秀的女子，会对他另眼相看？

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不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然而，苏念卿却仿佛心有灵犀般，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她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对身边的男子说了句什么，便朝着林知玄走了过来。

“知玄？”她走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几天前的疏离并不存在，“你怎么在这里？”

林知玄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干涩：“路过。”

“是吗？”苏念卿歪着头打量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关于上次借的那些道具，有几个细节不太明白。你现在有空吗？”

她的话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

林知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有……有空。”

“那走吧，我们去那边的茶摊坐坐。”苏念卿很自然地提议，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失魂落魄。

两人在街角一个简陋的茶摊坐下。苏念卿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茉莉花茶，然后便开始认真地“请教”起关于道具摆放、年代背景等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林知玄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答，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开合的唇瓣上，那个吻的记忆再次袭来，让他耳根发热。

“念卿……”他鼓起勇气，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前几天……你怎么没来书店？”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乞求。

苏念卿端起粗糙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哦，学校最近忙文艺汇演的事，抽不开身。”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而且，总是去麻烦你，也不好。”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林知玄心上。麻烦？她终于觉得是麻烦了吗？

“不麻烦的！”他急切地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引来旁边茶客的侧目。他脸一红，压低声音，“我……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苏念卿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慌乱，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紧抿的唇线。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知玄，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这茉莉花茶，闻着香，喝着却有些涩。”她目光望向远处喧嚣的街道，声音飘忽，“我好像……永远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她站起身，从手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茶钱我付了。谢谢你的解答，我先回去了，系里还有事。”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茶摊，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林知玄怔怔地坐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心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说他像茉莉花茶，闻着香，喝着涩？是说他表面温和，实则内心难以接近吗？还有……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主动靠近，在制造机会，在步步紧逼。而他，除了被动地接受和脸红心跳之外，似乎从未明确地表达过什么。

难道……她是因为这个，才疏远他的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明悟席卷了他。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桌上的茶钱，朝着苏念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他必须告诉她！告诉她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心意！告诉她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告诉她……他喜欢她的打扰，喜欢她的靠近，甚至……喜欢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吻！

苏念卿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步伐不紧不慢，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若即若离，欲擒故纵。适当的后撤和不确定性，才能激发猎物的占有欲和主动性。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嗯，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