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告白

林知玄几乎是跑着追上了苏念卿，在离圣约翰大学不远的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上，他气喘吁吁地拦在了她面前。

“念……念卿！”他跑得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因运动和激动而泛着红晕，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双总是带着些许郁气和躲闪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望向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念卿停下脚步，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疏离：“知玄？还有事吗？”她微微蹙着眉，仿佛不解他为何去而复返，还如此失态。

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像一根针，刺痛了林知玄本就慌乱不堪的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我……”他张了张嘴，那些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剩下无意义的单音节。他急得额头冒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念卿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这丝期待，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给了林知玄莫大的勇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坚定。

“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却清晰无比，“你来找我，问我那些问题，借东西，甚至……甚至让我帮你修灯泡，搬东西……我都很高兴！”

他一口气说完，脸颊红得像是要烧起来，却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苏念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高兴？为什么？”

“因为……因为……”林知玄被她问得语塞，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他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几乎是自暴自弃般地低吼出声：“因为我想见到你！看不到你，我心里就……就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让他日夜不宁的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荫道上偶尔有行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念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林知玄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她还是不相信吗？还是觉得他太唐突，太可笑？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声音也变得哽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没钱，没地位，只会摆弄些老掉牙的旧东西……你和刚才那位先生……才……才般配……”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快要哭出来。

看着他这副自卑又可怜的模样，苏念卿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她不再逗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傻瓜。”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谁说你配不上我了？”

林知玄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念卿伸出手，轻轻拂去他额角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渗出的汗水，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我若是在意那些，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你。”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那……那你为什么……”林知玄声音沙哑，大脑一片混乱。

“因为我喜欢的，就是会认真帮我鉴别古物、会笨拙地帮我修灯泡、会因为我的一个玩笑就脸红到脖子的林知玄啊。”苏念卿看着他，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有没有钱，做什么工作，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只偷腥的小猫：“而且，刚才那位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你……吃醋了？”

“我……我没有！”林知玄下意识地否认，脸颊却更红了，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

苏念卿也不戳穿他，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慢悠悠地开口：“所以，你刚才说想见到我，是……什么意思？”

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逼着他亲口确认。

林知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听着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所有的犹豫和胆怯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念卿，我……我心悦你。”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只能紧张地、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宣判。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苏念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

“笨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甜蜜的无奈，“等你这句话，等了这么久。”

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紧紧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那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和慌乱。

林知玄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看她笑靥如花的脸，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将他彻底淹没。

她……她这是……答应他了？

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他头晕目眩，他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纯情又可爱。

“那……那我们……”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那我们就在一起吧。”苏念卿接过他的话，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不过，以后可不许再动不动就脸红逃跑，也不许再说配不上我这种傻话了，知道吗？”

“嗯！嗯！”林知玄用力地点头，眼眶又有些发热，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林知玄看着身旁巧笑倩兮的女子，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圆满。

他终于，抓住了他的光。

而苏念卿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度，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很好。纯情小狗，正式捕获。

接下来，就是好好享受这份，跨越了百年时光，失而复得的甜蜜了。当然，前提是……先把某个还在暗自吃醋的小别扭哄好。

“走吧，”她拉了拉他的手，“为了庆祝某人终于开窍，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好……”林知玄红着脸，低声应道，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向充满光亮的未来。

林荫道上，他们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