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暗流

兰州城匍匐在黄河两岸，灰黄的城墙与远处土山连绵一体。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煤烟和香料的气味，戴白帽的回民与穿羊皮袄的牧民穿梭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

驼铃帮安排的客栈位于黄河南岸，是座带着回廊的二层土楼。伙计引他们上楼时，低声道：“掌柜的吩咐，二位贵人少露面。最近城里生人多。”

房间窗户正对黄河，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流不息。

“这驼铃帮……”林知玄刚开口，苏念卿轻轻摇头，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隔墙有耳。”

夜里，林知玄被噩梦惊醒。梦中莫连山站在黄河中央，河水倒流。他起身时发现掌心渗出丝丝黑气，那柄青铜短剑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次日清晨，客栈掌柜亲自送来早饭——两碗羊杂碎，几个烤馍。放下食盒时，他袖中滑出一枚木牌，上面刻着三枚新月环绕驼铃的图案。

“这是驼铃帮的信物，”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帮主说，二位要去的地方，寻常人找不到。三日后有商队出发，可同行。”

苏念卿接过木牌，指尖触及时微微一颤。林知玄察觉到她神色有异，等掌柜离开后才问：“怎么了？”

“这木牌……有陈迹先生的气息。”她指尖轻抚过新月纹路，“很微弱，但错不了。”

午后，林知玄借口买药出了门。兰州城街道狭窄，土坯房密密匝匝挤在山坡上。他在一家药铺前停下，橱窗里陈列着锁阳、苁蓉等药材，最显眼处却摆着个玻璃匣子，里面盛着一块乌黑的石头，标签写着“昆仑陨铁”。

“客官对这天外之物感兴趣？”掌柜的掀帘而出，是个戴圆眼镜的干瘦老人，“据说能镇邪安魂，就是价格……”

林知玄盯着那块石头，体内那股阴寒之力竟微微骚动，不是吞噬的欲望，而是某种共鸣。他匆匆买了伤药，正要离开，街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星枢！虽然戴着当地人的皮帽，但那走路的姿态绝不会错。

他急忙追去，那人影却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只在墙角发现一个用炭条画的标记：三道波浪纹，正是星枢在沪上留给他们的暗号。

回到客栈，林知玄将所见告知苏念卿。两人对着那个暗号沉思良久。

“星枢先生还活着，也在兰州。”苏念卿指尖划过波浪纹，“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

夜色渐深，林知玄忽然感到怀中一热。取出那半块玉佩，只见其中流转的光华比往常明亮数倍，正与窗外某个方向隐隐呼应。

“在西北方。”苏念卿凝神感应，“很近……是黄河对岸的白塔山。”

他们悄悄溜出客栈。月光下的黄河如一条银色巨蟒，白塔山耸立在北岸，山顶的白塔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越靠近河边，玉佩越是灼热。

就在他们寻找渡船时，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三个黑影呈品字形围拢，手中兵刃闪着寒光——正是“影阁”的装束！

“果然等到了。”为首的黑衣人冷笑，“把东西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林知玄握紧青铜短剑，那股阴寒之力再次涌动。这次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引导。黑气顺着经脉流入剑身，剑刃上古朴的纹路次第亮起。

苏念卿忽然按住他的手：“别动用命格。”她目光扫过黑衣人，“他们在故意激你。”

她向前一步，朗声道：“莫连山派你们来的？他难道没告诉你们，强行夺取命格的下场？”

黑衣人一怔。就在这瞬间，破空声骤响！

三支弩箭从暗处射来，精准地钉在黑衣人脚前。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条皮筏子，驼铃帮的武士手持劲弩，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那个蒙面女子站在最前的皮筏上，夜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在金城地界，还轮不到你们影阁撒野。”

黑衣人互看一眼，迅速退入黑暗中。

蒙面女子跃上岸，向林知玄二人微微颔首：“我叫阿月，驼铃帮执事。帮主请二位明日一叙。”她目光落在林知玄手中的玉佩上，“关于这玉佩的来历，帮主有些往事要告知。”

回去的路上，林知玄发现苏念卿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

“方才……我看到了。”她轻声说，“那些黑衣人身上缠绕着无数细线，都通向同一个方向——白塔山顶。”

林知玄望向对岸的山影。这座西北古城里，不知还藏着多少秘密。而驼铃帮的帮主，又究竟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