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殒玉门

暗河的水带着壁画颜料的味道，将三人的衣袂染成驳杂的赭色。冲出莫高窟那刻，陈迹在林知玄背上断了气。老人最后指向东南方，枯瘦的手指在沙地划出半道弧线——那是玉门关的方向。

他们在疏勒河畔埋了陈迹。没有立碑，只将染血的地图压在坟头。苏念卿用银针在胡杨树上刻往生咒时，发现树皮深处嵌着片铜镜碎屑，与心口金莲产生微弱共鸣。

“莫高窟的镜影……在跟着我们。”她捻碎碎屑，河面顿时泛起无数扭曲的倒影。倒影里穿梭着不同时代的行人，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格外清晰——星枢正在百里外与驼队同行。

三日后抵达玉门关时，残垣下等着个意想不到的人。阿月牵着两匹瘦马站在烽燧影子里，左臂缠着的麻布渗出血迹，弯刀换成了更适合搏杀的环首刀。

“驼铃帮没了。”她抛来水囊，声音像被风沙磨过，“帮主是影阁三长老，总坛昨夜已被血洗。”

林知玄这才注意到她衣领别着新月银饰——那是星枢在咖啡馆戴过的领针。苏念卿突然抽出银针扎向阿月肩井穴，对方不闪不避，任由针尖挑出条蠕动的黑虫。

“噬心蛊……”苏念卿碾碎毒虫，“他们给你种了这个？”

阿月扯出个惨淡的笑：“总坛陷落时，星枢先生用最后力气给我解了蛊。他让我带句话——玉门关下的汉代墓穴里，藏着镜宫最后的星轨图。”

墓穴入口藏在烽燧地基的乱石中。推开封门石时，积攒千年的阴气扑面而来。壁画上的汉代羽人竟提着现代汽灯，灯影里浮现出星枢虚弱的残影。

“看甬道两侧。”残影指向墓砖刻痕。

左侧砖刻记载着武帝年间，方士栾大在昆仑镜宫炼制长生药，却炼出能吞噬命格的邪镜；右侧则是民国三十七年，地质勘探队在此处发现镜碎片，队员名单里赫然写着陈迹与莫连山的名字。

在主墓室棺椁里，他们找到具穿着星枢衣冠的汉代尸骨。骸骨掌心捧着玉匣，匣中羊皮星轨图与陈迹的地图拼合时，整座墓穴突然开始旋转！

四壁星宿图投下光柱，在棺椁上方凝成微型昆仑。雪峰某处闪烁着红点，随着光影流转显出建筑轮廓——正是陆昭与沈璃在镜影里见到的祭坛。

“星枢用自己作了阵眼……”阿月突然挥刀劈向棺椁。刀锋过处，骸骨与玉匣化作流光渗入地底，只剩那枚新月领针叮当落地。

领针触及苏念卿心口金莲时，前世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

镜宫祭坛上，宦官赵无极将铜镜砸向祭坛。飞溅的碎片中，最大那片嵌进沈清璃心口，较小那片划伤林玄知手腕后坠入深渊。而星枢的前世——方士栾大，此刻正将炼坏的药鼎推下祭坛！

“我明白了……”苏念卿踉跄扶住壁画，“三世镜根本不需要重组，它一直活着，就在我们的血脉里！”

墓穴崩塌时，他们跟着流沙坠入地下河。在黑暗的水道漂浮中，林知玄腕间旧伤突然灼痛。青铜短剑自行出鞘，剑锋所指处，河水退让出干燥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间现代防空洞，墙上的勘探日志戛然而止在某行字迹：

“样本LXY-07与SQL-03产生共生反应，建议立即终止昆仑计划——”

落款日期是1982年3月7日。署名者：星枢。

防空洞铁柜里藏着染血的勘探服，胸牌名字是陆昭的父母。柜底铁盒装着他们与婴儿陆昭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

“镜灵选择了新的宿体”

月光从通风口照进来时，怀中的地图开始发烫。羊皮卷上浮现出星枢最后的笔迹，每个字都像用火焰烙成：

“来昆仑，结束这场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