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的晨雾裹着黄浦江的潮气,与昆仑的凛冽截然不同。有轨电车叮当驶过,卖报童的叫卖声里夹杂着“镜城项目今日揭幕”的字眼。阿月捏着那张1982年的车票,布料边缘已泛黄发脆,与周遭的现代街景格格不入。
她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换上的粗布旗袍,再抬眼时,眼底属于驼铃帮执事的锐利已被沧桑覆盖。“我得去找个人。”她将新月银饰塞进苏念卿手中,“它在沪上黑市能换些盘缠。”
林知玄望着镜城大厦的方向,腕间旧伤隐隐作痛。那里是陆昭与沈璃所在,亦是星枢最后指引的终局。苏念卿轻轻握住他的手,心口金莲的灼热与大厦玻璃反射的晨光微妙共鸣。
他们走过苏州河,水汽中浮动着昆仑雪山的幻影。桥墩下,一个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秘闻:“……那宦官赵无极砸了镇国宝镜,碎片散落三处,得之者可窥天命!”
听众哄笑,只当是杜撰的故事。
林知玄却在嘈杂声中捕捉到一缕熟悉的铃铛声——与驼队铜铃别无二致。他循声望去,只见巷口古董店的橱窗里,陈列着一柄生锈的青铜短剑,形制与他那柄化为流光的法器如出一辙。店门悬挂的招牌上,刻着三道波浪纹。
推开店门,风铃叮咚。店内光线昏暗,博古架直通屋顶,摆满各种罗盘、星图与泛黄手札。柜台后坐着个戴圆眼镜的老者,正就着台灯擦拭一枚残破的罗盘——星枢的罗盘。
“星枢先生……”林知玄脱口而出。
老者抬起头,眼神浑浊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沙哑:“客人认错人了。我是这家店的东家,姓陈。”他指尖划过罗盘上的裂痕,“这是个老物件,可惜坏了,修不好喽。”
苏念卿心口的金莲无声流转,她能感觉到老者身上残留着与陈迹同源的气息,却又更为苍老、沉寂。他仿佛只是一个见证了太多往事,最终选择守在此地的普通人。
“我们……”林知玄刚开口,老者却摆了摆手,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推到他们面前。
“有人留了这个给你们。”他低下头,继续擦拭那再也无法指引方向的罗盘,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包裹里是两套剪裁合体的现代西装与裙装,一张存有巨额资金的银行卡,以及两张能够以访客身份进入镜城大厦顶层的通行证。通行证背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他在等你们。”**
没有落款。
走出古董店,外滩的钟声正好敲响九下。阳光刺破晨雾,将镜城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照得如同一面巨大的、直插云霄的明镜。
林知玄与苏念卿换上了新衣,融入匆匆的人流。他们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仰望着那座象征着现代、资本与未知结局的宏伟建筑。
昆仑的风雪、敦煌的梵唱、玉门关的孤烟……所有前世的纠葛与今生的跋涉,仿佛都被压缩成了掌心这张单薄的通行证。
路的尽头,是镜城。
故事的终点,是陆昭与沈璃。
也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