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琉璃厂，霓虹招牌与仿古宫灯交织出光怪陆离的晕影。陆昭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背巷，停在一家名为“汲古阁”的店铺后门。
开门的是个穿香云纱褂子的干瘦老头，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他瞥了眼陆昭手中的玉扣，又扫过沈璃腰间若隐若现的银簪轮廓，侧身让开：“三爷等你们很久了。”
店内光线昏黄，空气中漂浮着樟木与陈年墨锭的味道。博古架上并非寻常古董，多是些罗盘、龟甲、绘着星图的兽皮，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矿物标本。
被称为“三爷”的人坐在一张花梨木茶台后，正用麂皮擦拭着一块布满铜绿的汉代规矩镜。他抬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少年。
“陆先生，沈小姐。”三爷放下规矩镜，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笑了笑，“二位身上……味道很杂。昆仑的雪，敦煌的沙，还有……镜城的铜臭。”
沈璃心口微凛。这人看似普通，感知却敏锐得可怕。
陆昭直接将那枚晶体碎片放在茶台上：“认得这个吗？”
三爷没有用手去碰，只是俯身细细端详，半晌，才缓缓直起身，叹了口气：“镜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
“镜髓？”
“三世镜的碎片，落入命格特异者体内，经血脉温养百年以上，方有可能形成的异物。”三爷指了指碎片内部流转的光点，“这些是残留的记忆碎片，或者说是……执念。”
他拿起那块汉代规矩镜，对着碎片一晃。镜面竟映不出碎片的实体，只照出一团混沌的光晕，光晕中隐约有景象浮动——正是图书馆那台报废的终端，以及一个穿着民国长衫、戴圆框眼镜的清瘦背影，正弯腰将碎片塞入机箱缝隙。
“林知玄……”沈璃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心口银簪骤然灼热。
三爷深深看了她一眼：“看来沈小姐想起了些什么。”他又转向陆昭，“陆先生腕上的‘缺痕’，近日可曾有过异样？”
陆昭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天缺命格，纳万物补不足。但镜髓乃镜灵本源所化，其性至纯至烈，强纳无益，反受其噬。”三爷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林知玄当年，便是因体内镜髓失控，险些酿成大祸。”
他取出一卷宣纸，用朱砂笔快速绘出几个奇异的符箓：“这是暂时压制镜髓感应的‘隐机符’。但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解决问题，需找到当年林知玄和苏念卿未能完成的‘镜宫之约’。”
“镜宫之约？”
“阻断三世镜轮回的最终仪式。”三爷将画好的符箓推给他们，“地点就在镜城之下。”
陆昭眼神锐利：“镜城项目选址，是你……”
三爷摆摆手，打断他：“因果早定，非人力可为。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影阁的‘裂魂者’已经潜入沪上。他们不想看到仪式完成，因为彻底稳定的命格，将不再能被他们掠夺。”
他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下周三，子时，镜城地底零点能源中枢。那是每月阴气最盛、空间壁垒最薄弱的时刻，也是开启镜宫之门的唯一机会。”
离开汲古阁，坐回车内，城市灯火透过车窗，在陆昭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摩挲着那枚玉扣，忽然开口：“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沈璃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指尖轻轻拂过怀中那份已恢复空白的报告：“不知道。但他说的‘裂魂者’……我好像有印象。”
她闭上眼，努力捕捉脑海中闪过的碎片——**冰冷的雨夜，狭窄的弄堂，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扑来，手中武器泛着不祥的红光……那股令人战栗的、专门针对灵魂本源的恶意……**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陆昭：“他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们被盯上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昭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车前不到五米处，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静静立在马路中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
下一秒，以他为中心，周围街道的灯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掐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高楼的霓虹，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模糊而诡异的轮廓。
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向车厢内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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