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萌萌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电话那头，朋友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描述着小区里发生的恐怖事件，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她的心上。

发烧、发疯、咬人、封控……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再清晰不过的、属于末日的图景。开始了！征兆已经不再是新闻里的只言片语，它已经发生在身边了！

“……萌萌？你有在听吗？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怪吓人的。”朋友终于说完了，心有余悸地问。

林萌萌猛地回过神，喉咙发干，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在听……是，是挺吓人的。你……你最近也小心点，尽量别出门，多囤点吃的喝的在家里。”

她忍不住提醒，虽然知道作用可能微乎其微。

“啊？没那么严重吧？警察不是都来了吗？估计就是得了什么怪病……”朋友似乎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

林萌萌不好再多说，又含糊地应付了两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但她的内心却如同海啸过境，一片惊惶。她坐立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朋友小区的事件像是一个冰冷的信号，提醒她时间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

她看了一眼地上堆积如山的瓶装水和罐头，又看了看笔记本上还有大半未完成的采购清单。不行！远远不够！她必须加快速度，必须抢在全面爆发之前，把该买的东西都备齐！

一种强烈的紧迫感驱使着她。她重新拿起背包和购物袋，甚至比上次更多拿了两个巨大的折叠行李袋，再次冲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要去更大的仓储式超市，那里更适合大批量采购。

周末的超市人流量很大，熙熙攘攘，喧闹无比。家长们推着孩子，情侣们挽着手臂，老人们悠闲地比对着价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日常的平淡和满足。

林萌萌推着一辆巨大的平板购物车，穿梭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个异类。她的焦急、她的恐惧，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强迫自己忽略这些，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货架，搜寻着她的目标。

她先是冲向日用品区，卫生纸、卫生巾、牙膏牙刷、肥皂洗衣粉……不管用不用得完，看到就往车里扫，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接着是粮油区，大米、面粉、食用油，她专挑最大包装的拿，沉甸甸的米袋和油桶让她推车更加费力，但她咬着牙，一趟趟地搬运。

她的购物车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臃肿不堪，引来了更多侧目和窃窃私语。她甚至听到一个小孩好奇地问妈妈：“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买那么多纸啊？”

林萌萌脸颊发烫，只能假装没听见，低着头，继续往车里塞东西。她现在顾不上面子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推着这座移动的“小山”，艰难地转向食品区，她的下一个目标是罐头，特别是耐储存的肉类罐头。

就在她刚走到罐头货架前时，她一眼就看到了货架上仅剩的最后一大箱红烧牛肉罐头。那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装上的牛肉图案显得格外诱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只手也从侧面伸了过来，精准地按在了那箱罐头的另一端。

林萌萌心里一急，下意识地抓紧了箱子，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站姿挺拔。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稳稳地按在箱子上。林萌萌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黑，很沉，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种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他的眉头微蹙，似乎也没料到会有人同时看中这最后一箱罐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林萌萌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的眼神……好强的压迫感。不像普通人，倒像是……像是经历过什么似的，带着一种下意识的警惕和审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瞬间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她那过于夸张的购物车。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下意识地松了点力道。但下一秒，对物资的强烈渴望又让她重新握紧。“那个……这是我先看到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她那张因为奔波和焦急而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扫过她车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明显超出正常需求的物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超市明亮的灯光下，嘈杂的人声仿佛成了背景音。两人各执箱子一端，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就在林萌萌以为他要争抢，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放弃或者再加点钱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松开了手。

“给你。”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起伏，干脆利落。

林萌萌一愣，差点没抱住突然失去另一边支撑的箱子，踉跄了一下。她赶紧用力把沉甸甸的箱子拖过来，笨拙地塞进自己已经超载的购物车里，发出哐当一声响。

“……谢谢。”她松了口气，小声道谢，有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向旁边的货架，似乎去寻找其他替代品了。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林萌萌站在原地，怀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箱罐头的重量，以及……那双深沉冷静的眼睛带来的莫名心悸。这个人……有点奇怪。但此刻她也无暇多想。

她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推着车赶紧离开，继续她的扫货大业。她还需要买很多很多东西。

又经过一番艰苦的搬运和排队结账，她终于带着这次的血汗成果，几乎是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小区附近。这一次，她学乖了，叫了一辆货拉拉帮忙运送，避免了再次累瘫在路上的窘境。

看着司机师傅和她一起把几大袋物资艰难地搬进电梯，又搬进家门，林萌萌靠在门框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屋子里几乎要被各种物资淹没了，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但一种巨大的充实感也包裹了她。这些都是她活下去的资本。

她付了钱，送走司机，反锁好门。也顾不上整理，她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只想好好喘口气。

休息了不知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就在她经过客厅时，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原本属于原主的、小巧的便携收音机，突然因为她的不小心碰触而滑落了一下。

“啪”的一声轻响，收音机摔在了一堆塑料袋上，开关被撞开了。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响起，吓了林萌萌一跳。

她皱着眉，刚想伸手去关掉，那刺耳的噪音却突然减弱了下去，一个断断续续、略显急促的新闻播报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重复一遍……市中心医院……紧急情况……暂时封锁……请附近市民……绕行……原因……尚未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