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瘫软在地的躯壳，那苍白手指无意识想要做出的、微弱的“握紧”动作，尚未完成，便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微弱的电流，彻底松垮下来。

窗外，雷暴雨的怒吼达到了巅峰，又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开始逐渐远去。震耳欲聋的雷鸣被哗啦啦的雨声取代，刺目的闪电也渐渐稀疏，只剩下灰蒙蒙的天光勉强透过湿漉漉的遮光布缝隙，给房间内带来一片劫后余生般的、压抑的昏暗。

房间里，重归死寂。

那躯壳就那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场与天地之威的对抗已经彻底榨干了它所有残存的能量，甚至那点维持最低限度活动的本能也被一同震散了。

时间缓慢流淌。

它一直没有“醒来”进行下一次的游荡。呼吸的微弱起伏几乎完全停止，皮肤呈现出一种比以往更加死寂的灰白。它像一块真正冷却下来的石膏，与满地狼藉的杂物融为一体。

也许，这一次的“休眠”，将会是永恒。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亮度远超之前所有的巨型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苍白巨矛，猛地撕裂了阴沉的天幕！那无法形容的惨白光芒，甚至瞬间彻底穿透了厚重的遮光布，将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现，宛如曝光过度的黑白底片！

紧随而来的，并非延迟的雷声，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的——寂静。

仿佛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不是完全寂静。

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仿佛高压电流窜过的滋滋声，正从房间的某些角落——那台报废发电机的残骸、墙壁内部的线路、甚至可能来自大气本身——弥漫开来！

瘫在地上的躯壳，在那极致白光闪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它那原本瘫软的身体，猛地、剧烈地反弓起来！后背几乎离开了地面，只有头和脚后跟还接触着地板，形成一个极其痛苦而僵硬的弓形！

一直空洞睁着的眼睛，瞳孔在强光刺激下收缩到了极限，变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绝对漆黑的点！

它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到了极限，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下颌骨不自然地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这剧烈的、仿佛触电般的僵直，持续了大约两三秒。

然后——

轰！！！！！！！！！！——！！！

那迟来的、积蓄了所有力量的、足以让灵魂战栗的超级巨雷，终于轰然炸响！声音不再是来自天空，而像是直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在这具反弓起来的躯壳内部爆炸开来！

在这声震魂巨雷炸响的同一瞬间！

那具反弓僵直的躯壳，像是被这内外夹击的终极力量彻底贯穿，猛地——

弹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笨拙的、缓慢的爬起，而是如同弹簧般，直接从地上弹起，双腿僵直地站立在了原地！

它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极致的僵硬，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手指蜷缩成古怪的鸡爪状。

滋滋的电流声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混合着远去的雷鸣余音。

它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像一个被闪电赋予了虚假生命的雕塑。

几秒钟后。

那极度僵直的身体，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高频的震颤。从指尖开始，蔓延到手臂，再到肩膀，最后传遍全身。

它那歪向一边的头颅，开始非常缓慢地、伴随着细微的颈椎摩擦声，一点一点地……回正。

那双收缩到极致的瞳孔，在眼眶里剧烈地颤抖着，然后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涣散开。

只是，这一次的“涣散”，似乎与以往那种空洞的死寂……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区别？

那漆黑的瞳孔边缘，那圈虹膜的棕色，似乎……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浑浊，却不再是完全的灰败。

它僵硬站立着，高频地颤抖着，仿佛一台刚刚被强行注入巨大能量、所有零件都在超负荷运转、濒临崩溃却又勉强维持着的精密仪器。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极其细微的、被挤压出来的气音，像是生锈的阀门被强行撬开。

“嗬……呃……咯……”

然后，那一直蜷缩成鸡爪状的手指，极其艰难地、抽搐般地……

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个沉睡已久的、陌生的指令，正试图重新接管这具早已僵化的躯体。

它那微微涣散却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极其微弱“内容”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

它的视线，越过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

落在了地板上。

落在了那个之前从它无意识松开的指间滚落的、边缘磨损的……

金属钥匙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