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墩摘下耳机,手指还停在播放键上,《月亮代表我的心》已经循环到第七遍了。他望着墙上那张照片,妈妈化疗时笑着看他,笑容像被水泡过一样模糊,可心口却烫得厉害。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卷歌局”官方发来的消息:恭喜您获得本期冠军,请于三十分钟内确认领奖流程。
他没动,也没回。几秒后,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是个陌生人发来的截图,点开一看,是某个音乐论坛的热帖,标题刺眼:“听潮阁又赢了?木木墩这波热度,买得比唱得响。”
下面的评论更难听。
“又是陆总家的孩子,资源咖罢了。”
“三小时直播打榜,谁信没人刷数据?”
“去年地下铁乐队连迷笛都进不去,今年直接拿冠军?热搜通宵买的吧。”
木木墩把手机脸朝下扣在桌上,起身打开直播间顶上的灯。灯光洒下来,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他坐到麦克风前,摄像头自动对焦,红灯亮起。
“刚才的比赛结果,我看到了。”他开口,声音很平静,像在念通知,“有人说我靠买热搜赢的。”
弹幕立刻冒了出来:“来了来了”“开始洗白了?”“等着看你怎么解释资源位”。
他没看屏幕,目光落在话筒支架上那一小块反光。
“我不解释。”他说完,伸手点了两下,“打赏功能,关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当前直播间已关闭礼物通道】。
观众一下子愣住,几秒后弹幕炸了:“啥操作?”“这是要干嘛?”“真以为关打赏就能证明清白?”
木木墩抬眼,直直地看着镜头:“接下来三个小时,我一首接一首地唱,你们就听。如果哪一句破音、走调、喘不上气,你们截图去发帖骂我,我认。”
他顿了顿,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但我要是能唱完,麻烦大家回去把‘买热搜’那句话删了。行吗?”
没人说话。只有零星几个刷着:“试试也无妨”“反正我也在线”。
他深吸一口气,没戴耳返,直接抓起立麦,张口就是《涅槃》副歌最高那段。
第一个音冲出去的时候,喉咙猛地一紧,像是被人从里面掐住了嗓子。但他没停,咬着牙把整句吼完,脖子上的青筋全都暴起来,额头的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
直播间人数慢慢涨了起来。
后台技术组跳出警告:【主播心率138,建议暂停直播】。监控员犹豫了一下,私信发来:“木哥,要不要切伴奏休息一会儿?”
他没回,反而拉近镜头,对着自己的脖子拍了五秒,然后默默指了指屏幕,意思很清楚:看清楚,这不是修音能做出的血管。
第二首是《破茧》,原调升了半音。唱到“烧成灰也要往前撞”那句时,他整个人往前倾,手撑着桌子,膝盖微微发抖。呼吸声被麦克风放大,带着撕裂感传进每一个听众耳朵里。
有人开始刷屏:“真的假的?这还是人?”
“我朋友是录音师,说这种高音至少得修三天。”
“他脖子都快炸了还在硬撑?”
他不管,一首接一首,全是现场最难唱的歌:《断弦》《熔岩》《逆骨》。每首都只挑最狠的部分,一句一句往死里唱,像用声音凿墙。
一个小时过去,他的嘴唇有点发白,说话尾音都在抖,但节奏一点没乱。有观众想点歌,他摇头,只说了一句:“我自己选的,都是我不敢退场的歌。”
两点十七分,服务器闪了一次,又被压住。实时在线人数突破九万,话题悄悄爬上热搜第十四位,词条写着:“木木墩 直播三小时不喝水”。
唱到两个多小时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咳了一声。话筒收进了那一声沙哑的杂音,像砂纸磨过铁皮。
弹幕安静了一瞬。
他抬头笑了笑:“还没完。”
然后重新开始,从《熔岩》最后一段副歌唱起。这次他站了起来,一手扶着桌边,一手握拳抵在胸口,好像要把那口气从肺底硬挤出来。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扇的声音。他靠着椅背坐下,闭上眼,大口喘气,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整整三小时。
直播间人数定格在十万零三千。
没人刷礼物——因为早就关了。但弹幕铺满了整个画面:
“我服了。”
“这嗓子是铁做的吗?”
“刚翻了去年迷笛的视频,他当时唱到一半破音都没人骂。今天这场,我替自己道个歉。”
“对不起,之前说了‘买热搜’。”
他睁开眼,视线有点虚,抬手关掉了直播信号。红灯熄灭,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映出他满脸的汗水。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陆潮声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句号,还有一条语音。
他点开。
“医院给你约好了,别硬撑。”
语音结束。
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抖得厉害。打了几个字,删掉,又重来。
最后,只发出去一句:“让医生带润喉糖,我还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