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S把耳机线塞进工装裤口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背包里的埙。冰凉的金属支架让他微微一颤，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就要上台了。
耳返里传来小九的声音：“节奏组准备好了，动作捕捉也开启了。”
“收到。”他轻声回了一句，没抬头。
后台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他靠墙站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爷爷在琴房说的话：“传统要活下去，就得敢摔、敢拼。”
他扯了下嘴角，抬脚朝舞台边走去。
音乐猛地炸开，电子鼓点像锤子一样砸下来。他站在舞台中央，左手握着埙，右手一记干脆利落的劈掌，精准切入节拍空隙。弹幕瞬间炸了——
“这动作是八极拳吧？”
“非遗还能这么打人？笑死我了！”
“主播别真动手啊哈哈哈”
副歌前奏推进时，他一个转身腾挪，肩肘带动全身发力，整个人像被弓弦弹出去一样。动作和编曲严丝合缝，连呼吸都卡在重音上。
第二段结束，观众已经开始刷“封神”“建议申遗”“这是什么神仙现场”。
可就在第三段刚进鼓点时，他在一次腾跃落地的瞬间，右脚跟不小心蹭到了立式麦架底座。那根杆子晃了晃，歪斜着倒了下去。
他反应极快，左拳撑地，身体顺势一拧，稳住了重心。但麦克风砸在地上那一声“哐当”，还是响彻全场。
弹幕瞬间变了味。
“出事了！！”
“主播摔了吗？？”
“听潮阁设备这么差？”
“是不是故意演的博眼球？”
JS没看屏幕。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弯腰捡起埙。金属支架断了口朝上，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一样。
他对耳返轻声说：“切掉特写，主镜头拉远。”
技术人员立刻执行。画面切换成全景，观众只看到他继续吹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埙声一起，比之前更沉。原本带着电子混响的旋律，此刻只剩最原始的音色，粗粝、苍劲，像从地底钻出来的风，刮过每个人的耳朵。
最后一段桥接，他把八极拳里的“闭门推月”融入转身动作，脚步沉稳，呼吸均匀。整首《破阵子》收尾时，全场安静了两秒，然后掌声轰然炸开。
他摘下耳返，走到台前，举起手中断裂的麦架。
“断的是架，不是魂。”他说完，转身就走。
没人拦他。
回到休息室，门刚关上，小九就抱着平板冲了进来。
“热搜第三！关键词‘舞台事故’！”
JS正卷起袖子检查手腕，闻言冷笑一声：“他们剪掉了我撑地那半秒？”
“剪了。”小九把平板递过来，“短视频平台已经十几个人发了片段，标题写着‘JS练武走火入魔当场摔麦’。”
视频里，他摔倒的画面被放大三倍，背景还加了玻璃碎裂的特效音。
JS盯着看了五秒，忽然笑了：“挺会剪啊。”
“公司公关已经在拟声明了，半小时内就能发。”
“我不需要声明。”JS站起来，拉开背包翻出移动硬盘，“把完整版切片给我，我自己发。”
小九愣住：“你现在就发？还没走流程……”
“流程太慢。”JS插上硬盘，调出后台录像，“他们想看事故？那我就让他们看全貌。”
他快速剪了一段前后各延五秒的无滤镜视频，去掉所有特效和字幕，只保留原始画面和同期声。
配文打得干脆：
“八极拳讲究刚猛连贯，断个麦架算什么？下次焊死在地板上。”
点击发布。
小九看着上传进度条，犹豫道：“万一越传越歪呢？”
“那就再发一遍。”JS拔下硬盘，“真相不怕多讲几次。”
两人沉默了几秒。平板上的数据开始跳动。
原剪辑播放量增速放缓，而新视频转发量十分钟内突破五千。评论区画风逐渐变了——
“原来他是稳住才去捡埙的？”
“这反应速度是真功夫吧”
“respect，黑红也是红，但他赢在坦荡”
小九刷新后台：“热度还在涨，负面评论比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
JS靠在沙发上，活动了下手腕：“他们怕的不是我摔，是我不知道疼。”
“那你疼吗？”小九问。
“疼。”他笑了笑，“但比不上小时候练拳挨的打。”
小时候爷爷教八极拳，一招“猛虎硬爬山”练了整整三个月。每次动作不到位，老爷子就拿竹条抽腿。有一次他摔进雪堆，鼻血流了一脸，还得爬起来重新来。
“现在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小九盯着数据面板，忽然说：“完播率比预估高了四十个百分点，互动峰值出现在你摔麦之后。”
JS挑眉：“观众爱看失控？”
“不是失控。”小九摇头，“是真实。他们知道你没躲，也没假装没事。”
JS点点头，没说话。
当晚的技术复盘会上，灯光很亮。技术组负责人指着PPT说：“建议以后演出加防撞软垫，改用磁吸式无线麦具，避免结构损坏。”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JS坐在角落一直没开口。直到主持人问他意见，他才站起来。
“数据呢？”他问小九。
小九调出对比图：“用固定麦架的场次，平均互动值82；今天这场，117。完播率提升40%，尤其事故后三分钟内，打赏人数翻倍。”
有人低声嘀咕：“可安全第一啊。”
JS看着那人：“你觉得我是因为设备差才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因为动作幅度大，碰到了底座。”JS打断他，“而且那架子早就松了，只是没人发现。”
他环视一圈：“我们做的是‘新国潮’，不是博物馆展览。如果连一点风险都不敢冒，还谈什么融合？”
没人接话。
“我不怕摔。”他声音不高，却很稳，“我怕的是演。以后排练，动作幅度可以再放开些。”
技术组负责人皱眉：“万一再出问题……”
“那就修。”JS说，“修到能扛住腾空翻身为止。”
散会前，他叫住小九：“你记着，热度涨了三百，黑红也是红。”
小九点头。
“但我们得让它变成真红。”他拍了下对方肩膀，“下次编曲，我想试试把螳螂拳也融进去。”
小九愣了下：“太危险了吧？”
“危险才有意思。”JS笑了笑，“你不是说观众喜欢真实吗？那就给他们更真的。”
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有点暗。JS摸了摸背包里的埙，金属边缘硌着指尖。
他想起刚才会议上没人反对的样子。
不是认同，是还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时间会证明，有些东西断了反而更好——
比如一根旧麦架，或者一条别人替你画好的路。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新视频转发量已破十万。
一条热评写着：“断架不倒人，这才是顶流。”
JS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抬手点了个赞。
远处电梯门开了，他迈步走进去，按下B2键。
地下二层实验室的门禁识别通过时发出轻微“滴”声。
他推门进去，看见凌音的工作站还亮着。
桌上摆着一台未完成的虚拟形象调试机，银发机械姬的模型半透明悬浮在空中，正重复做着抓痒的动作。
JS看了两秒，轻声说：“你还留着这个彩蛋？”
没人回答。
他走近了些，发现控制台上贴了张便签纸，上面是凌音潦草的字迹：
“只要是你，什么样子都支持。”
他伸手碰了下屏幕，虚拟角色眨了眨眼，忽然歪头挠了挠后颈。
动作和昨天直播里一模一样。
JS笑了下，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区。
打开电脑，他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新编曲-螳螂拳x古筝”。
双击进入，空白文档闪着光。
他敲下第一行字：
“开场用扫弦切入，配合‘崩步’发力，节奏要狠。”
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隔壁工作站的机械姬忽然转了个身，朝着他这边抬起手，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JS没回头，继续打字。
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眼神专注。
手指在回车键上悬了半秒，重重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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