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堂”内,沈青梧刚送走一位患有严重肺痨的老者,开了方子,又赠了些自己配制的润肺膏。小蝉在一旁帮着整理药材,看着自家小姐沉静专注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佩。
“小姐,您真厉害。”小蝉忍不住道,“连那么重的病都能治。”
“医者尽力而已。”沈青梧洗净手,语气平淡。她开这间医馆,并非只为扬名或积攒钱财,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接触各色人等,暗中探查“赤焰鸩”和玉珏的线索。市井之间,消息往往比高门大院更为灵通。
这几日,她借着行医,确实听到了一些零碎的传闻。有关于前朝贵妃获罪一事的模糊说法,也有关于近年来几位官员或家眷莫名病故的闲谈,症状虽不尽相同,但都透着蹊跷。只是线索纷乱,尚未找到明确的指向。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一个穿着靖王府侍卫服制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对着沈青梧抱拳一礼:“沈小姐,冒昧打扰。在下靖王府侍卫统领,秦川。府中有一位贵客旧疾突发,情况危急,王爷特命在下来请小姐过府诊治!”
靖王府?贵客?
沈青梧眸光微闪。萧景珩终于找上门了。
“病人症状如何?”她一边迅速收拾药箱,一边问道。
“突发心疾,心痛彻背,喘息不得,面色青紫,冷汗淋漓。”秦川语速很快,“府医用了救心丸,效果不佳。”
心痛彻背,喘息不得?听起来像是现代医学中的急性心肌梗死或心绞痛,在这个时代确是九死一生的急症。
“带路。”沈青梧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药箱便跟着秦川出了门。小蝉想跟去,被她用眼神制止。
靖王府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一路疾驰,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王府。王府规制宏大,守卫森严,但秦川显然早已得了吩咐,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将沈青梧引至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
院内气氛紧张,几名府医围在床前,皆是束手无策的模样。靖王萧景珩负手立在窗前,眉头紧锁,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到沈青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沈小姐,你来了。”他迎上前,语气带着罕见的急迫,“快请看看。”
沈青梧微微颔首,走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儒雅,此刻却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胸口剧烈起伏,呼吸艰难,双手死死揪着胸前的衣襟,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立刻上前搭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沉细微弱,几不可察,且节律紊乱,时有停顿,是典型的心阳衰微,阴寒内盛,心脉痹阻之危象!
“如何?”萧景珩紧声问道。
“心脉将绝,危在顷刻。”沈青梧语气凝重,“需立刻施针,护住心脉,再图后续。”
她打开药箱,取出针囊,选出最长最细的几根毫针。这一次,她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
“闲杂人等都出去。”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萧景珩立刻挥手,示意所有府医和侍从退下,只留秦川在门口守着。
沈青梧凝神静气,将体内那丝微弱的内息催动到极致,指尖都隐隐泛起一丝白光。她出手如风,长针直刺内关、郄门、膻中、巨阙等穴,针尖微颤,以一种独特的手法行针,将内息缓缓渡入,力求护住那即将熄灭的心阳之火。
随后,她又取三棱针,在老者十宣穴点刺放血,挤出数滴暗紫色的浓稠血液。
行针过程中,老者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丝,紧揪胸口的手也略微松开了些。
沈青梧不敢怠慢,持续行针约莫半个时辰,直到老者面色那骇人的青紫渐渐褪去,转为一种虚弱的苍白,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已有了规律,她才缓缓起针,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脚步都有些虚浮。
萧景珩一直紧紧盯着,见状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沈小姐,你没事吧?”
“无妨。”沈青梧借力站稳,摇了摇头,取出手帕擦了擦汗,“暂时稳住了。但老先生心脉受损严重,需长期服药调理,且不能再受刺激。”
她走到桌边,迅速写下一张药方:“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先连服七日,七日后我再来复诊。”
萧景珩接过药方,看着上面清隽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又看看床上呼吸已然平稳的老者,心中震撼难言。这位老者的身份非同小可,若在他府上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沈青梧今日,不仅是救了这老者一命,更是救了他,乃至整个靖王府!
“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萧景珩郑重其事地对着沈青梧,深深一揖。
沈青梧侧身避开:“王爷不必多礼,医者本分。”
萧景珩直起身,看着她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凤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沈小姐今日之情,本王铭记在心。日后若有任何需要,靖王府上下,定义不容辞。”
沈青梧抬眸看他,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凤眼,忽然道:“王爷可知‘赤焰鸩’?”
萧景珩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冷厉,但很快收敛。他挥了挥手,示意秦川也退到院外,确保周围再无耳目,才压低声音道:“沈小姐为何问起此物?”
“有人将此物,与我关联。”沈青梧语气平静,“前几日羽林卫上门,王爷应是知晓。”
萧景珩沉默片刻,道:“不错。本王确实在查‘赤焰鸩’。此物阴毒,近年来暗流涌动,牵扯甚广。沈小姐是因此,才被卷入。”
“仅仅是因为我懂医术?”沈青梧追问。
萧景珩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要看到她心底:“或许,还因为沈小姐的身世,以及……你手中可能掌握的东西。”
沈青梧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民女不懂王爷之意。”
萧景珩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苏大家当年,不仅医术超绝,更与前朝宫廷、与一些隐秘之事关联颇深。她既将一身本事传于你,有些责任,或许也已落在了你的肩上。”
他顿了顿,看着沈青梧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道:“‘赤焰鸩’的解法,太医院没有,但苏大家……或许有。而沈小姐你,是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并补全此法的人。这就是为何,有人要对付你,也有人……要保你。”
沈青梧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萧景珩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他不仅知道婆婆,似乎还知道“赤焰鸩”残方,甚至可能……也知道那枚玉珏!
“王爷今日请我来,当真只是为了救人?”她抬眼,目光清冷如雪。
萧景珩坦然与她对视:“救人自是首要。但借此机会,与沈小姐坦诚布公,亦是本王所愿。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沈小姐,你以为呢?”
院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沈青梧看着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亲王,他抛出了橄榄枝,也揭示了部分真相。前路危机四伏,单凭她一人之力,确实步履维艰。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
但若这头虎,暂时目标一致呢?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冷静:“王爷想如何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