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您隐藏得可真深啊

“你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在空旷的殿内回荡。他死死盯着沈青梧，那双惯常威严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惊骇与审视。

沈青梧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她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步险棋，但这也是最快、最直接撕开真相的方法。借着救治太后的名义，在这隔绝内外的空间，面对心有疑虑的皇帝，是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民女说，”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前朝靖安郡主，并非病故，而是死于‘赤焰鸩’。太医苏正清，亦非获罪，而是因追查女儿死因，触及核心机密，被构陷灭门。”

她顿了顿，看着皇帝骤变的脸色，继续投下更重的砝码：“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便是利用此毒铲除异己、稳固权位，如今却同样身中此毒的——圣慈皇太后！”

“放肆！”皇帝勃然怒喝，额角青筋暴起，“你可知污蔑太后，是何等大罪！”

然而，他的怒喝中，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色厉内荏。因为沈青梧的话，与他记忆中某些模糊的片段、与近来发生的种种蹊跷，隐隐吻合。尤其是那“赤焰鸩”与“血髓晶”的诡异感应，做不得假！

“民女是否污蔑，陛下心中自有论断。”沈青梧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撼不动的事实力量，“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九皇子年幼，会中此宫廷秘毒？为何刘太医恰在此时‘畏罪自尽’？为何太后娘娘偏偏在承恩侯府事发、陛下欲深究之时，‘突发恶疾’，且症状与‘赤焰鸩’如此相似？”

她每问一句，皇帝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赤焰鸩’乃是前朝遗留的禁忌之物，太后从何得来？又用其害过多少人？陛下，”沈青梧目光如炬，直刺皇帝心底，“您真的相信，太后今日中毒，是旁人所为吗？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戏，一场为了转移视线、阻止陛下追查，甚至……可能借此铲除知情人（比如民女）的戏码？”

“够了！”皇帝猛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混乱而痛苦。沈青梧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敲碎了他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关于母慈子孝的幻象。他并非对太后的手段一无所知，只是不愿深想，不敢深想！

就在这时，龙床上的太后似乎被他们的争执惊动，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涌出更多的黑血。

“母后！”皇帝惊呼一声，扑到床边。

沈青梧也上前一步，冷静道：“陛下，太后体内毒素已深入脏腑，若再不施救，恐回天乏术。是让民女放手一搏，查清真相，救治太后？还是任由这宫廷秘辛，随着太后娘娘一同埋入黄土，而那真正的恶徒，或许仍在暗处，觊觎着皇权，戕害着皇室血脉？”

她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摆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气息奄奄的太后，又看看神色决绝、手握“血髓晶”的沈青梧，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一边是生育他的母亲，一边是可能颠覆皇室、残害子嗣的可怕真相。

最终，对江山社稷的担忧，对幕后黑手的恐惧，压过了那点摇摇欲坠的孝心。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救、人！”

沈青梧得到了她想要的许可。她不再犹豫，迅速取出银针。这一次，她下针的手法与救治九皇子时又有所不同，更加凌厉，更加霸道。长针带着她恢复了大半的内息，直刺太后周身大穴，尤其是几处与毒物沉积相关的隐秘窍穴。

她要以针为引，以内息为刀，不仅要逼出毒素，更要……逼出真相！

行针过程中，太后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强行剥离出来。

沈青梧看准时机，将那块散发着妖异红光的“血髓晶”置于太后眉心。

“陛下请看！”她低喝道。

只见随着她的行针和“血髓晶”的靠近，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气丝，竟从太后的七窍之中，缓缓被牵引而出，如同受到吸引般，汇向那块“血髓晶”！

那景象，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皇帝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这绝非寻常中毒！这分明是……邪术！

就在那黑色气丝即将触及“血髓晶”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昏迷的太后猛地睁开双眼！那眼睛里没有丝毫病痛带来的浑浊，只有无尽的怨毒、惊骇，以及一丝……被戳穿秘密的疯狂！

“贱人！你敢害我！”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带着一股阴狠的劲风，直抓沈青梧的面门！

她竟然一直是装的！她根本没有昏迷到那种程度！她在等，等一个机会，等沈青梧靠近，等皇帝心神动摇的瞬间，暴起杀人灭口！

这一下变起肘腋，速度快得惊人！皇帝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沈青梧仿佛早有预料！

在太后睁眼的瞬间，她已身形疾退，同时一直扣在左手中的三根最短最细的银针，如同闪电般激射而出，直取太后手腕神门、内关、大陵三穴！

“噗！噗！噗！”

三声轻响，银针精准没入！

太后那凝聚了毕生功力（她竟身怀武功！）的一爪，在距离沈青梧面门不足三寸的地方，骤然僵住，力道瞬间溃散！她整条手臂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垂下，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

“你……你……”她死死瞪着沈青梧，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

沈青梧站定，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冰寒：“太后娘娘，您隐藏得可真深啊。这身阴毒功力，这‘赤焰鸩’的操控之法，想必就是您当年构陷我外祖、毒杀我母亲的倚仗吧？”

“你……你是那个孽种？！”太后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了沈青梧的身份，也明白了她今日为何步步紧逼！她猛地扭头看向皇帝，嘶声道，“皇儿！你听到了！她是前朝余孽！她是来复仇的！快杀了她！杀了她！”

皇帝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眼前这一幕，母后突然暴起杀人，显露武功，沈青梧的身份揭露……这一切，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太后，又看看神色冰冷、手持证据的沈青梧，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

“母后……”皇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事到如今，您还要演下去吗？‘赤焰鸩’……靖安郡主……苏太医……九皇儿……您告诉朕，这些，到底是不是您做的？！”

太后面容扭曲，眼神疯狂闪烁，还想狡辩。

沈青梧却不再给她机会，她举起手中那块因为吸收了黑色气丝而光芒更盛的“血髓晶”，朗声道：

“陛下！‘血髓晶’不仅能感应‘赤焰鸩’，更能短暂记录与之接触的、最强烈的精神印记！太后娘娘方才运功逼毒，情绪激动，其精神印记已被此晶摄取！陛下若不信，可寻精通此道之人验证，看看这印记中，是否充满了构陷、毒杀、以及操控‘赤焰鸩’的记忆碎片！”

这是她在研究“血髓晶”和“赤焰鸩”关系时，从苏婆婆笔记中推测出的一个隐秘特性，此刻被她当作最后的杀手锏抛出！

虽然无法真的像留影石一样呈现画面，但这玄之又玄的说法，配合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和太后的反应，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太后发出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尖叫，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瘫软在龙床上，眼神涣散，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她完了。

皇帝看着彻底崩溃的太后，又看看那块仿佛蕴含着无数罪恶的“血髓晶”，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真相，以这样一种残酷而惨烈的方式，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沈青梧收起银针和“血髓晶”，静静站立。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座皇城的天，已经变了。

而她，亲手掀开了这血色帷幕的一角。

后续的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