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行动定在午夜。探照灯的光柱懒洋洋地在补给站外围划来划去，哨兵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忽长忽短。

艾文打了个手势，大家借着阴影和卢西安，迪米特里提前摸清并标记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铁丝网。迪米特里用钳子熟练地剪开一个口子，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罗茜和欧若拉率先钻了进去，身影瞬间被仓库区的黑暗吞没。雷蒙德守在缺口附近，架好了枪，手指稳稳搭在扳机护圈上。

洛维拉的任务是外围策应和警戒。她需要潜伏在补给站东侧，靠近军官宿舍和通讯室的一处茂密冬青灌木丛后面，观察主要通道和哨塔的动静，一旦发现异常，就用鸟叫声示警。这是个危险的岗位，离敌人的核心区域太近。

她把自己埋进灌木丛深处，只露出那只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心脏在肋骨后面咚咚直跳，敲得她耳膜发疼。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还残留着晚饭时那块硬土豆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仓库那边隐约传来几声闷响，大概是罗茜她们得手了。洛维拉心里稍稍一松，但随即又绷得更紧。越是这样，越不能放松。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歌声，顺着夜风，从旁边那栋军官宿舍一楼某个半开着窗户的房间飘了出来。

起初，洛维拉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德国兵在哼什么下流小调。但那调子钻进耳朵里，却轻轻扎了她一下。

…有点熟悉。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口音，唱得并不好听，甚至有些跑调。但那个旋律……

“…Schlaf, Kindlein, schlaf…”

洛维拉浑身猛地一僵。

“…Der Vater hüt't die Schaf…”

是这首歌。是这首。

奶奶…那个总是穿着干净围裙，身上有股烤面包香味的奶奶…在她还很小，小到战争只是大人们脸上愁容的时候，奶奶总是把她搂在怀里，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这首歌，哄她入睡。

“…Die Mutter schüttelt's Bäumelein…”

她记得奶奶哼歌时微微晃动的身体，记得壁炉里柴火噼啪的轻响，记得窗外安静飘落的雪花。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像上辈子。后来，一切都变了。炸弹，废墟，鲜血，还有她永远失去的左眼和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可现在，这首她以为早就遗忘的歌，却在这个敌人的巢穴外，由一个陌生的，粗哑的嗓音唱了出来。

“…Da fällt herab ein Träumelein…”

她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视线有些模糊。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一个世纪。

“那边！灌木丛里有人！”一声尖锐的德语嘶吼。

糟糕！

洛维拉猛地回过神，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想缩紧身体，想往更深的黑暗里躲藏。

但已经晚了。

清脆的枪声撕裂了夜空。

“洛维拉！”是欧若拉又惊又怒的吼声从仓库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枪声！罗茜的怒吼，艾文的指挥声，雷蒙德步枪的射击声，还有迪米特里制造的爆炸声瞬间响成一片！显然，他们为了救她，提前暴露，和敌人交上火了！

洛维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剧痛和失血让她意识开始模糊。她好像听到奶奶还在哼着那首摇篮曲，又好像听到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朝她这边扑来！是欧若拉！

“撑住！哥们带你回去！”欧若拉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急促和…一丝颤抖。她将几乎瘫软的洛维拉从灌木丛里拖出来，背到自己背上，完全不顾可能射来的子弹。

“对…对不起…”洛维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欧若拉耳边气若游丝地说。她搞砸了，她连累了大家。

“闭嘴！省点力气！”欧若拉低吼着，脚下跑得更快，灵活地借助各种掩体，躲避着身后零星射来的子弹。

枪声和爆炸声在身后渐渐远去，但洛维拉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也正随着那些声音一起，快速流逝。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她好像又回到了奶奶的怀里，听着那首摇篮曲，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一个再也没有痛苦和枪炮的梦境……

…

当欧若拉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背着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洛维拉冲回临时藏身的山坳时，天边已经露出了曙光。

“艾米！维奥莱特！救人！快！”欧若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艾米和维奥莱特立刻冲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洛维拉从欧若拉背上卸下来，平放在铺着毯子的地上，维奥莱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按住这里！止血粉！所有的止血粉！”艾米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得惊人，她的手稳稳地压住伤口周围，试图减缓流血。维奥莱特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疗包，把磺胺粉，绷带一股脑地往外拿。

罗茜，艾文他们也陆续撤了回来，个个身上都带着硝烟和血迹，脸色沉重地围在旁边。

洛维拉微微睁着眼，那只眼睛空洞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没什么焦点。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她在说什么？”欧若拉急得满头汗，凑近了去听。

维奥莱特也俯下身，把耳朵贴近洛维拉的嘴唇。

断断续续的，用德语哼出的调子，极其微弱，却清晰地钻入维奥莱特的耳中。

“…Schlaf, Kindlein, schlaf…”

维奥莱特猛地捂住嘴，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听懂了，这是德语的摇篮曲。

艾米用尽了所有办法，止血粉撒上去很快就被血冲开，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迅速被染红。洛维拉的脉搏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浅。

“不行…止不住…失血太多了……”艾米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绝望的颤抖。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下，这种贯穿伤，几乎就是死刑。

洛维拉哼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消失了。别在外套内侧那朵干枯的小野花，不知何时掉了出来，落在她手边，沾上了暗红色的血迹。

山坳里一片死寂。只有维奥莱特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艾斯特伦站在稍远的地方，眼睛看着那片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紧紧抠着身边的岩壁，指甲崩裂了也浑然不觉。

风，不知何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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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看，这个女人叫作唐依依。只见她仅仅写死了两个人，心肠就已经变得狠毒。所以还没死的oc们，你们给我等着吧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最近看了《西线无战事》，发现我对他们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