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一个周末,林砚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发件人备注是“3号楼新住户”。短信内容很简单:“你好,我是刚租下702的租客,搬家时发现衣柜里有个红木盒子,里面好像是旧日记,是不是你的东西?”
林砚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往下落,金黄的叶子飘在画材店的招牌上,像极了陈默画里的场景。他立刻回复:“不是我的,但我认识日记的主人,方便我过去一趟吗?”
半小时后,林砚站在3号楼702的门口。门开着,一个穿米色毛衣的女生探出头来,手里抱着一个红木盒子,正是之前陈默收拾苏曼东西时落下的那个——当时两人走得匆忙,竟忘了把盒子带走。
“你好,我叫许晓,”女生笑着递过盒子,“我上周租的房子,房东说这里空了很多年,我收拾衣柜时发现这个盒子藏在最里面,打开看了几页日记,觉得主人可能有故事,就试着在小区群里问了问,有人说你知道3号楼的事。”
林砚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红木的纹理,忽然想起苏曼日记里写的“把镜子藏在衣柜里”。他打开盒子,里面除了苏曼的日记,还多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是苏曼和陈默的合照,两人站在画材店门口,苏曼穿着红旗袍,陈默手里拿着一支画笔,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日记主人和她的未婚夫,”林砚指着照片,声音轻了些,“他们以前在小区门口开了家画材店,现在还在营业。”
许晓眼睛一亮,“是不是叫‘曼默画材店’?我昨天还去买过画纸,老板人很好,还给我推荐了适合画水彩的颜料。”
林砚笑了,原来缘分真的很奇妙。他把苏曼和陈默的故事慢慢讲给许晓听——从美术学院的相遇,到画材店的日常,从陈默的赌债与逃跑,到苏曼的等待与执念,再到最后青烟里的告别。
许晓听得眼眶发红,她指着日记里“想画梧桐叶落的样子”那句话,轻声说:“我也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秋天的树。昨天去画材店时,看到后院的梧桐树,还拍了张照片当素材。”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后院的梧桐树,金黄的叶子落在石凳上,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林砚看着照片,忽然觉得,苏曼当年没画完的画,好像被许晓用另一种方式完成了。
“这个盒子,我想还给陈叔,”林砚合上盒子,“他现在还在画苏曼的故事,有了这个,他能画得更完整。”
许晓点了点头,“应该的。对了,我租下702后,总觉得这里很温暖,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阴森。有时候晚上画画,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我还以为是隔壁飘来的,现在想想,可能是日记主人在陪着我吧。”
林砚心里一暖。他想起苏曼消失时的温柔,想起她对画材店的牵挂,或许她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着自己喜欢的人和事。
离开702时,林砚回头看了一眼。许晓正坐在书桌前,翻开苏曼的日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和日记里苏曼写的“坐在窗边画画”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他忽然觉得,702不再是让人恐惧的危房,而是成了一个藏着温暖故事的地方。
他抱着盒子往画材店走,路过3号楼楼下时,看到几个孩子在玩跳房子,笑声清脆。曾经让人避之不及的旧楼,如今成了孩子们的游戏场,再也没有了“闹鬼”的传言。
画材店的风铃响时,陈默正在给一幅画上色——画的是苏曼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片落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到林砚抱着红木盒子走进来,立刻放下画笔,脸上露出笑容。
“这不是……”陈默看到盒子,声音顿了顿,眼眶瞬间红了。
“是在702找到的,新租客发现的,”林砚把盒子递给他,“里面还多了一张你和苏曼的合照,应该是她当年藏在日记里的。”
陈默打开盒子,看到照片时,手忍不住发抖。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苏曼的笑脸,声音哽咽:“这张照片,我还以为丢了。当年跑的时候太慌,很多东西都没带走,没想到她一直藏着。”
林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陈默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在日记里,忽然想起第一次来画材店时,陈默头发花白、眼神躲闪的样子。现在的他,虽然眼角还有皱纹,却透着一股平和的温柔,像是解开了十年的心结。
“新租客叫许晓,也是个画家,”林砚笑着说,“她喜欢画秋天的树,昨天还拍了后院梧桐树的照片,说要当素材。”
陈默眼睛一亮,“真的?那下次她来,我把苏曼当年画的梧桐叶给她看看,说不定能给她点灵感。”
正说着,风铃又响了,许晓抱着一个画本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陈叔,林哥,我来送画了!”她把画本递给陈默,“这是我根据后院的梧桐树画的,想着你们可能会喜欢。”
陈默打开画本,里面是一幅水彩画——金黄的梧桐树,石凳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画本,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画的角落写着一行小字:“致苏曼与陈默,秋天的故事还在继续。”
“画得真好,”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比我画的还好看。曼曼要是看到,肯定也会喜欢。”
许晓笑着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茶,“天凉了,我煮了点姜茶,你们暖暖身子。对了,我下周想在702办个小型画展,就展示我画的秋天的树,还有苏曼日记里提到的场景,你们愿意来吗?”
林砚和陈默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陈默还特意拿出苏曼当年的画本,“我把曼曼的画也带去,让更多人看到她的作品,知道她的故事。”
画展那天,702挤满了人——有小区的邻居,有来买画材的学生,还有听说“曼默画材店”故事特意来的人。许晓的画挂在墙上,苏曼的画本放在桌子中央,陈默站在旁边,给大家讲着苏曼和他的故事,没有了之前的愧疚,只有平和的温柔。
林砚站在角落,看着陈默给孩子们讲“穿红旗袍的姐姐喜欢画纸人”,看着许晓给邻居介绍“这幅画是照着后院的梧桐树画的”,忽然觉得,所有的遗憾都有了归宿。苏曼当年没完成的画展,没说出口的思念,都在十年后,被一群温柔的人慢慢实现了。
画展结束时,许晓递给林砚一个纸人——是她照着林砚口袋里的那个扎的,穿着黄色的纸衣,脸上画着微笑的眼睛。“这个送给你,”她说,“以后看到它,就想起我们一起讲的故事,想起苏曼姐姐的温柔。”
林砚接过纸人,指尖触到柔软的纸衣,忽然想起第一次在702看到的红色纸人。那时候的恐惧早已消失,只剩下温暖的回忆。他抬头看向窗外,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轻轻落下,落在3号楼的窗户上,像是苏曼在轻轻说“谢谢”。
后来,林砚还是常去画材店帮忙。有时候和陈默一起整理颜料,有时候听许晓讲新的画稿,有时候只是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看着梧桐树的叶子发芽、开花、结果、飘落。
他再也没收到过未知号码的短信,再也没见过青灰色的微光,再也没闻到过渗人的檀香。但他知道,苏曼一直都在——在画材店的风铃里,在梧桐树的沙沙声里,在陈默的画笔里,在许晓的画稿里,在每一个温暖的日常里。
那个红色的纸人,林砚还是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旁边多了许晓送的黄色纸人,还有陈默画的梧桐叶卡片。每次打开抽屉,他都会想起那个梅雨季节的夜晚,想起702的红木衣柜,想起青烟里的告别,想起所有温柔的相遇。
原来最好的故事,不是没有遗憾,而是带着遗憾,依然能把日子过成温暖的样子。就像苏曼和陈默,就像梧桐树和画本,就像纸人里藏着的,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