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小区里多了个新活动——周末下午,许晓会在3号楼前的空地上教孩子们扎纸鸢。林砚和陈默常去帮忙,陈默负责裁纸,林砚负责绑线,许晓则拿着苏曼当年的纸人底稿,教孩子们在纸鸢上画图案。
“姐姐,我们能画红旗袍的阿姨吗?”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蜡笔问,她上次在画展上听陈默讲了苏曼的故事,一直记挂着“会画纸人的阿姨”。
许晓笑着点头,从画本里翻出苏曼画的旗袍纹样:“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给阿姨画一对好看的翅膀,让她能跟着纸鸢飞遍整个小区。”
孩子们欢呼着答应,趴在草地上认真地画起来。林砚蹲在旁边,看着一个小男孩在纸鸢上画了个红色纸人,纸人的手里牵着一根线,线的另一头连着一棵梧桐树,忽然想起苏曼当年扎的那些纸人——原来那些被当成“诡异”的东西,在孩子眼里,只是带着牵挂的陪伴。
陈默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画纸,上面是苏曼当年没画完的纸鸢草稿。他拿着铅笔,一点点补完了剩下的线条,又在纸鸢的尾巴上画了几片梧桐叶。“曼曼以前就想扎个纸鸢,”他轻声说,“她说等春天风大的时候,要把纸鸢放得高高的,让远方的人也能看到。”
林砚接过画纸,看着上面的梧桐叶,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去年秋天,苏曼化作青烟飘向画材店的样子,或许此刻,她正跟着孩子们的纸鸢,在小区的上空笑着看他们。
下午的风很轻,第一只纸鸢飞起来了——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的,上面画着穿红旗袍的苏曼,背后有一对彩色的翅膀,翅膀上还写着“苏曼阿姨”四个字。纸鸢越飞越高,在蓝天上飘着,像一个温柔的影子。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孩子们欢呼着,举着自己的纸鸢追跑。陈默也站起来,拿着自己补完的纸鸢,在林砚的帮忙下,慢慢把线放了出去。纸鸢带着梧桐叶的图案,跟在红旗袍纸鸢的后面,像是在追逐着什么,又像是在陪伴着什么。
许晓拿着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她看着照片里的纸鸢和孩子们,笑着说:“我要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贴在702的墙上,再写上‘春天的约定’,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放纸鸢。”
林砚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他拉着陈默和许晓,在空地上找了块石头,用粉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纸人,纸人的旁边画了一棵梧桐树,下面写着“苏曼的纸鸢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固定地点,”他说,“不管是谁,只要想放纸鸢,都可以来这里,就像苏曼还在的时候一样。”
陈默的眼睛红了,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粉笔写的“苏曼”两个字,轻声说:“好,就叫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林砚回到家,打开书桌的抽屉,把下午和孩子们一起扎的小纸鸢放了进去——纸鸢上画着一棵小梧桐树,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纸人。抽屉里,红色纸人、黄色纸人、梧桐叶卡片和小纸鸢挤在一起,像是一个藏着温暖故事的小世界。
他拿出手机,翻出许晓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纸鸢在蓝天上飘着,孩子们的笑声好像能透过屏幕传出来。他给照片配了一句话:“春天到了,你的纸鸢,我们帮你放了。”然后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转眼到了苏曼去世十周年的那天。林砚一大早就去了画材店,陈默已经在门口摆好了一个小小的祭台,上面放着苏曼的日记、那封未寄出的信、两人的合照,还有一杯温热的茶和一盘苏曼当年喜欢吃的桂花糕。
“我昨天去了趟花店,”陈默指着祭台上的白菊,“老板说这是今年第一批白菊,很新鲜,曼曼以前就喜欢白菊的味道。”
许晓也来了,手里拿着一幅刚画好的画——画的是画材店的后院,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石凳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画本,画本旁边是一个红色的纸鸢,纸鸢的线飘向天空,天空上有一个穿红旗袍的影子,正对着石凳微笑。
“这是我特意为今天画的,”许晓把画放在祭台上,“就当是我们送给苏曼阿姨的礼物,告诉她,我们一直记得她。”
三人站在祭台前,没有说话,却觉得心里很平静。风从店外吹进来,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像是苏曼的回应。林砚看着祭台上的照片,苏曼笑得一脸灿烂,忽然觉得,十年的时间,没有让她的痕迹消失,反而让她的故事,变成了更多人心里的温暖。
中午的时候,小区里的邻居们也来了。张阿姨带来了自己做的桂花糕,便利店的老板搬来了几箱饮料,还有之前被陈默送走的失踪者——其中一个叫李叔的男人,特意从外地赶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自己扎的纸人,“当年多亏了陈哥和苏曼姑娘手下留情,我今天来,是想跟苏曼姑娘说声谢谢,也跟陈哥说声对不起,以前误会你们了。”
陈默握着李叔的手,眼眶红了:“都过去了,现在大家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那天下午,所有人都聚在画材店的后院。陈默给大家讲着他和苏曼的故事,从美术学院的相遇,到画材店的日常,再到十年后的今天;许晓给孩子们看苏曼的画,教他们扎纸人;林砚则和邻居们一起,把苏曼的画挂在后院的梧桐树上,风一吹,画纸轻轻晃动,像是苏曼在和大家打招呼。
夕阳西下时,李叔提议放纸鸢,“让苏曼姑娘看看,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她的故事,我们会一直记着。”
大家都同意了。孩子们举着自己扎的纸鸢,大人们帮忙放线,后院的上空很快飘满了纸鸢——有画着红旗袍的,有画着梧桐树的,有画着纸人的,还有一个最大的纸鸢,上面写着“苏曼,我们都在”。
林砚站在陈默身边,看着天上的纸鸢,忽然觉得,苏曼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家”,不再是702那间空荡荡的房子,而是画材店的风铃,是后院的梧桐树,是孩子们手里的纸鸢,是每一个记得她故事的人心里的温暖。
那天晚上,林砚在日记里写道:“我曾经以为,鬼怪是恐怖的,执念是可怕的。可直到遇见苏曼,我才明白,所有的鬼怪,不过是没来得及告别的人;所有的执念,不过是没被理解的牵挂。而那些牵挂,最终会变成春风里的纸鸢,秋天里的梧桐叶,冬天里的热茶,变成我们心里最温柔的回忆。”
写完日记,他打开书桌的抽屉,看着里面的纸人、卡片和纸鸢,笑了笑。他知道,以后每年的春天,他都会和陈默、许晓一起,带着孩子们在“苏曼的纸鸢站”放纸鸢;每年的秋天,他都会去画材店的后院,捡几片梧桐叶,夹在苏曼的画本里;每年的冬天,他都会和大家一起,在702喝一杯热茶,听许晓讲新的画稿。
苏曼的故事,没有结束。它变成了画材店的招牌,变成了3号楼前的纸鸢,变成了每一个人心里的温暖,变成了这个小区里,最温柔的传说。而那个红色的纸人,会一直躺在林砚的抽屉里,陪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提醒他——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有些牵挂,不是负担,而是最温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