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咒
第二年夏天，许晓在702举办了第二次画展，这次的主题是“传承”。画展的墙上，一半挂着苏曼当年的手稿——有未完成的旗袍设计图，有后院梧桐树的素描，还有几张歪歪扭扭的纸人草图；另一半挂着小区孩子们的画，画里有飘在天上的纸鸢，有画材店的风铃，还有穿红旗袍的阿姨牵着纸人的手。
“这是小宇画的，”许晓指着一幅色彩鲜艳的画，对林砚和陈默说，“他说要把苏曼阿姨画成天使，这样就能一直保护大家。”
画里的苏曼穿着红色旗袍，背后有一对白色的翅膀，手里牵着一串纸人，纸人的另一端连着一群孩子，孩子们的脚下是金黄的梧桐叶。林砚看着画，忽然想起第一次在702看到的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心里一阵柔软——曾经让人恐惧的形象，如今在孩子的笔下，变成了温柔的守护者。
陈默站在苏曼的手稿前，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画纸上慢慢画着。他画的是画材店的后院，梧桐树长得比去年更茂盛了，石凳上坐着三个人——他自己、林砚和许晓，三人手里都拿着纸鸢线，天上飘着几只纸鸢，其中一只画着旗袍的图案，旁边跟着一只小小的纸人纸鸢。
“我想把我们现在的样子画下来，”陈默笑着说，“等以后孩子们长大了，看到这幅画，就知道苏曼的故事还在继续。”
画展快结束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她走到苏曼的手稿前，看了很久，忽然红了眼眶：“这是曼曼的画吧？我是她的邻居，十年前搬走的，今天路过小区，听说这里有画展，就进来看看。”
老奶奶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旧画夹，里面夹着几张苏曼当年送她的画——都是后院的梧桐树，有春天的新叶，夏天的浓荫，秋天的落叶。“曼曼那孩子，心细得很，知道我喜欢梧桐树，每年都给我画一张，”老奶奶擦了擦眼泪，“我还以为这些画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看到她更多的作品。”
陈默接过画夹，手指轻轻抚摸着画纸，声音哽咽：“谢谢您还留着这些画。要是您不介意，我想把这些画放在画材店展出，让更多人看到曼曼的作品。”
老奶奶点了点头，“好，好，曼曼的画就该让更多人看到。她那么喜欢画画，要是知道现在还有人记得她，肯定会很高兴。”
那天晚上，陈默把老奶奶带来的画小心翼翼地装裱好，挂在画材店的墙上。画材店的墙面，慢慢被苏曼的画、孩子们的画、老奶奶的画填满，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展览馆，每一幅画里，都藏着一个关于“记得”的故事。
林砚坐在柜台前，看着墙上的画，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画材店的样子。那时候的他，还在为苏曼的鬼魂恐惧；而现在的他，却在和一群温柔的人，一起守护着苏曼的故事。他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那个红色的纸人，轻轻放在苏曼的画稿旁——纸人的眼睛，好像也在笑着，看着这满墙的温暖。
又是一个梅雨季节，和林砚第一次收到快递的那天很像，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潮气。林砚站在3号楼楼下，看着702的窗户——窗户上挂着许晓画的窗帘，上面是梧桐树和纸鸢的图案，窗台上还摆着一盆绿萝，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
他刚从画材店过来，陈默正在整理新到的颜料，许晓在旁边教一个小姑娘扎纸鸢，后院的梧桐树下，几个孩子在捡落叶，准备夹在画本里。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温暖，让人很难想起，这里曾经是让人避之不及的“鬼楼”。
林砚走到702门口，门虚掩着，许晓正在里面画画。她画的是一个雨天的场景，3号楼的楼下，一个穿冲锋衣的男生（像极了当年的林砚）正抬头看着702的窗户，窗户里，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苏曼）正对着他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人，像是在打招呼。
“我想把你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画下来，”许晓笑着说，“不过我把它改得温暖一点，没有恐惧，只有相遇。”
林砚看着画，忽然明白了“纸人咒”真正的含义——它从来不是害人的咒语，而是一个关于“牵挂”和“记得”的约定。苏曼用纸人，把自己的牵挂留在人间；而林砚、陈默、许晓，还有所有记得苏曼故事的人，用“记得”，把这个约定永远地延续下去。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许晓正在扎一个新的纸人——这个纸人穿着红色的旗袍，手里牵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连着一个小小的梧桐叶纸鸢，纸人的脸上，画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苏曼当年的眼睛一样，充满了温柔。
“这个纸人，我想放在画材店的门口，”许晓说，“以后有人来买画材，看到这个纸人，就会问起苏曼的故事，这样她的故事，就会一直传下去。”
林砚点了点头，心里忽然很平静。他想起苏曼消失时的那缕青烟，想起陈默补画的梧桐树下的场景，想起孩子们手里的纸鸢，想起老奶奶带来的旧画——所有的这些，都像是一个温柔的咒语，把苏曼的故事，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小区里。
那天晚上，林砚在日记里写下最后一段话：
“人们总说，鬼怪是可怕的，执念是伤人的。可我遇见的那个‘鬼怪’，只是一个等了十年的姑娘，她用纸人，把自己的牵挂留在人间；我遇见的那个‘执念’，只是一群记得她的人，用温柔，把她的故事永远延续。
所谓的‘纸人咒’，从来不是害人的咒语，而是一个关于‘记得’的约定——记得那些没来得及告别的人，记得那些藏在恐惧背后的温柔，记得用爱，把遗憾变成永远的温暖。
以后的每一个梅雨季节，每一个春夏秋冬，我都会记得，有一个叫苏曼的姑娘，喜欢画旗袍和纸人，喜欢后院的梧桐树；我都会记得，有一群温柔的人，在守护着她的故事，让她的牵挂，永远不会消失。
这，就是永远的纸人咒。”
写完日记，林砚把日记本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和红色纸人、黄色纸人、梧桐叶卡片、小纸鸢放在一起。抽屉里的小世界，藏着一个关于“记得”的故事，这个故事，会和画材店的风铃、后院的梧桐树、3号楼的画展一起，永远地留在这个小区里，留在每一个记得苏曼的人心里。
雨还在下，可林砚再也不觉得阴冷。他走到窗边，看着画材店的方向——那里亮着温暖的灯，风铃“叮铃”作响，像是苏曼的声音，在轻轻说：“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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