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姑苏蓝氏也……”蓝忘机的拒绝刚起了个头，便被蓝曦臣温和的笑声打断。蓝曦臣看向魏无羡三人，目光温润如江南春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也好，多几位得力帮手，反倒能更快平定水祟，多谢几位愿意出手相助。你们先回房收拾行囊与法器，我们片刻后在山门汇合，一同出发。”他话音稍顿，转头看向一旁局促的聂怀桑，补充道，“怀桑，你要同去吗？”
聂怀桑本也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可一对上蓝曦臣温和的目光，便不由自主想起自家大哥聂明玦叮嘱学业时的严厉模样，心里顿时犯了怵，哪里还敢提“贪玩”二字。他连忙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乖巧温顺的姿态，声音细弱：“我、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温习功课，免得下次大哥问起，又要挨训……”这般刻意表现出的勤勉，分明是巴望着蓝曦臣日后能在聂明玦面前多替他美言几句，也好少受些责罚。魏无羡、魏婷婷与江澄见状，也不再多耽搁，转身快步回房收拾行装，佩剑与符箓等物片刻便已备好。
待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蓝忘机才终于蹙紧眉头，看向蓝曦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坚持：“兄长，为何要带上他们？除祟乃是凶险之事，需心无旁骛，他们性子跳脱，又爱玩笑打闹，恐会分心误事，甚至伤及自身。”
蓝曦臣缓缓摇头，指尖轻轻拂过衣袖上的云纹，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忘机，你有所不知。江宗主的首徒魏无羡、独子江晚吟，还有魏二公子魏霆，在云梦一带早已声名在外，并非只会顽闹。魏无羡的箭术与符箓之术，江晚吟的控水之能，皆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至于魏二公子，更是难得的沉稳，术法根基扎实，行事又极有分寸，能力绝非寻常人可比。”
蓝忘机闻言，薄唇依旧紧抿，面上没什么波澜，可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明晃晃写着“不敢苟同”——在他看来，魏无羡昨日还在藏书阁胡闹，今日又怎会突然变得可靠？
蓝曦臣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况且，你心里本就愿意让他们同去，不是吗？”
蓝忘机猛地一怔，仿佛被这话烫到一般，眼中满是愕然，连握着剑柄的手指都微微收紧：“兄长……何出此言？”
“我瞧你方才看向魏无羡的神色，虽带着几分不悦，却也藏着一丝松动，似是并不排斥他同行，所以我才应下的。”蓝曦臣说得云淡风轻，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狡黠的流光，只是那抹神色稍纵即逝，没被任何人捕捉到。
雅室前的青石板路上，瞬间陷入死寂，连风吹过檐角铜铃的声音都仿佛凝固了。半晌，蓝忘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又透着十足的坚定：“绝无此事。兄长多虑了。”
他还想再辩解几句，却见魏无羡、江澄与魏婷婷已背着佩剑快步走来——魏无羡肩上搭着外袍，江澄手里攥着符箓袋，魏婷婷则将佩剑斜挎在腰间，三人动作神速，显然早已收拾妥当，没浪费半分时间。
魏婷婷跟在两人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蓝忘机紧绷的侧脸，心里暗暗思忖：不用猜也知道，方才蓝曦臣定是在调侃蓝忘机，不然以他素来端方的性子，不会是这般窘迫的模样。只是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出现本就打破了原本的故事轨迹，接下来的除祟之行，还会像原来那样发展吗？那些隐藏在水祟背后的阴谋，又会不会因为她的存在，生出新的变数？
蓝忘机见几人已到，便不再多言，只默默拔出避尘剑，剑身映着天光，泛着清冷的光泽。一行人不再耽搁，御剑而起，衣袂翻飞间，朝着彩衣镇的方向飞去。
此次水祟作乱的彩衣镇，距离云深不知处有二十余里路程。待众人落地时，恰好是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这座江南小镇映照得愈发温婉。
刚踏入镇口，众人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整座小镇被纵横交错的水路贯穿，分不清是细密的河网缠绕着鳞次栉比的民居，还是白墙灰瓦的房屋依偎着蜿蜒的河道。河道里挤满了乌篷船，船舷边挂着渔网与竹篮，船上堆满了新鲜的花卉蔬果、包装精美的竹刻糕点，还有散发着清香的豆茶与丝绵。沿河的摊位前，商贩们用软糯的姑苏话吆喝着，往来的行人说说笑笑，连脚步声都透着几分轻快，一派热闹祥和的江南水乡景象。
姑苏本就地处江南，入耳的每一句话，都是婉转绵软的吴侬软语。就连河道里两艘乌篷船不慎相撞，打翻了几坛糯米酒，酒液顺着船舷淌进水里，散发出清甜的酒香，船家们围拢过来理论，语气都像是莺莺呖呖的软语，没半分争执的戾气，反倒像是在轻声细语地商量。
云梦虽也多湖多水，境内遍布荷塘与江河，却少见这样“水在城中流，人在画中游”的水乡小镇。魏无羡看得新奇，拉着江澄便往河边的摊位前凑，手指划过坛口的封泥，笑着问摊主：“老板，这糯米酒怎么卖？”付了钱后，他拎着两坛酒回来，递了一坛给江澄，自己则掀开坛口，凑到鼻尖闻了闻，笑着调侃：“你听，姑苏人说话多嗲啊，连吵架都像是在唱曲儿！要是让他们见识见识云梦人怎么吵架——扯着嗓子能把整条街的人都招来，保准能把他们吓得往后退三步！”
他正说得兴起，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便见蓝忘机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地看着他手里的酒坛，连忙收起笑意，解释道：“蓝湛，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小气不给你买，是你们蓝家有禁酒的规矩，我总不能让你破戒吧？再说了，我买酒也就是尝尝鲜，又不会多喝。”
“阿哥，你少说两句吧。”魏婷婷走上前，坐在魏无羡身旁的船舷上，伸手帮他扶了扶快要滑落的外袍，压低声音为他解释，“虽然他们说话轻轻柔柔的，但你可别小瞧了这软语——里面藏着的言辞，比云梦的直爽骂声还要犀利。有道是‘骂人不带脏字，才是最高境界’，你信不信，蓝忘机现在说不定正在心里用姑苏话骂你‘不知规矩’呢！”
魏婷婷前世本就是江浙一带的人，自小听着吴侬软语长大，对这种方言里藏着的“杀伤力”再熟悉不过——看似温和的语气里，或许藏着拐弯抹角的讽刺，软绵的词汇中，可能裹着不容反驳的驳斥。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在场众人皆是修为不俗之人，听力远超常人，这番话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果然，话音刚落，蓝忘机所在的那艘乌篷船便微微一颤，船桨在水里划出一圈涟漪——想来是魏婷婷的话，刚好戳中了蓝忘机的内心，让他一时失了神。
魏无羡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魏婷婷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佩服：“阿婷，厉害啊！你这莫不是会读心术？怎么连蓝湛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猜的。”魏婷婷淡淡答道，指尖划过船舷上的木纹，避开了魏无羡探究的目光。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话并非随口猜测。前世，《魔道祖师》的小说她翻来覆去读了不下十遍，电视剧与动漫更是反复观看，连每一个角色的微表情与内心独白都记得清清楚楚。蓝忘机看似冷淡，实则心思细腻，面对魏无羡的胡闹，嘴上从不多言，心里却早已把“不知规矩”“顽劣不堪”之类的评价过了一遍——她不过是随口一提，竟真的猜中了。
“好吧。”魏无羡见她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无论是术法学习还是人情世故，都比他看得通透，有时候反倒让他这个做哥哥的，生出几分“被照顾”的压力。
可他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阿婷该不会是喜欢上蓝忘机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他的心思？连他心里用什么方言骂人都能猜到？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魏无羡顿时有些担忧——蓝忘机性子冷淡，又守规矩，阿婷若是真喜欢他，岂不是要受委屈？后来，他还因为这个荒唐的猜测，闹出了不少笑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魏婷婷自然不知道魏无羡心里的胡思乱想，若是知道，定要伸手敲他的脑袋——蓝忘机这般冷冰冰的“冰块脸”，除了你魏无羡愿意凑上去逗弄，谁会喜欢？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
没等她多想，蓝曦臣便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张绘制好的河道图，语气沉稳：“各位，我们该出发了。水祟主要聚集在碧灵湖附近的河道，再耽搁下去，恐会有百姓遇险。”
众人闻言，立刻收敛了闲情，分乘了十几条细瘦的乌篷船。蓝氏门生撑着竹篙，将船划入河道深处。随着船行渐远，两岸的民居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芦苇荡，河道也变得愈发静谧，连方才热闹的人声都渐渐淡去，只剩下竹篙划过水面的“哗啦”声，还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魏无羡与江澄各占一条船，见魏婷婷坐在自己船上，魏无羡还特地从岸边搬了两个装满石子的麻袋，扔到江澄的船里，挑眉挑衅：“江澄，咱们来比一比，看谁的船先到碧灵湖！输的人今晚请喝酒！”
“谁要跟你比这种无聊玩意儿！”江澄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悄悄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两人一边比拼船速，一边听蓝曦臣站在船头，讲述此地水祟的详细情况。
“碧灵湖是彩衣镇的主要水源地，镇上百姓的生活用水与船只运输，都依赖这片湖泊。”蓝曦臣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带着几分凝重，“此前数十年，碧灵湖一带从未有水鬼作祟，可近三个月来，却频频发生意外——先是有洗衣的妇人落水，后是载货的商船莫名沉没，至今已有十几人失踪，下落不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曾在此布下缚灵阵，本以为能捉住一两只水鬼，查清缘由，谁知竟一口气捉了十几只。我们将水鬼的尸体洗净面目后，带到镇上询问，却发现有近半数的尸体，当地百姓竟无一人认识——这些水鬼，并非彩衣镇的居民。”
“不是当地居民？”江澄皱起眉头，语气带着疑惑，“那这些水鬼，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昨日我再次布阵，又捉住了七只水鬼，依旧有三只无人认领。”蓝曦臣的目光扫过平静的河面，眼底满是思索，“这般频繁的水鬼出没，又不是本地百姓所化，其中定然有蹊跷。恐怕这水祟作乱，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魏无羡闻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语气严肃：“有人操纵？难道是温氏的人搞的鬼？”
蓝曦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前尚无证据，一切还需查清后才能定论。不过各位务必小心，这些水鬼的戾气比寻常水鬼更重，恐有异常。”
众人闻言，皆收起了轻视之心，握紧了手中的法器与佩剑。乌篷船继续往前行驶，河道越来越宽，远处渐渐出现一片开阔的湖面——碧灵湖，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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