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被两人一劝一拦,原本就因发烧而混沌的脑子更觉委屈,他眨了眨水汽氤氲的大眼睛,看向魏婷婷和蓝忘机,语气带着几分软糯的控诉:“阿婷,蓝湛,你们居然凶我……”
魏婷婷见状,无奈地扶了扶额——她太清楚魏无羡的性子了,这人只要一生病,就会变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幼稚得离谱。这绝不是装的,从小到大,魏无羡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一次生病时的难缠劲儿,简直能称得上“天下无敌”。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不凶你,是我们不对,行了吧?”
蓝忘机却没松口,依旧握着魏无羡的手腕输送灵力,再次沉声道:“躺好。”
前几日他腿伤未愈、灵力耗损,被魏无羡又吓唬又折腾,半点办法没有;如今轮到魏无羡浑身无力、烧得糊涂,终是轮到他能“拿捏”这人了。
可魏无羡即便是躺着,也绝不安分。不过片刻,他就开始扭动身子,皱着眉嚷嚷:“硌人!这里太硌人了!”
蓝忘机手上的动作未停,语气无奈:“你想怎样?”
“换个地方躺。”魏无羡理直气壮,眼神直直地看向蓝忘机的腿,“借你的腿躺躺呗,看着就软和。”
蓝忘机闻言,耳尖微微发烫,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低声道:“你不要闹了,魏姑娘还在此处。”这般亲昵的举动,在旁人面前实在不妥。
“我说真的!”魏无羡急忙辩解,脑袋晕乎乎的,说话也带着几分孩子气,“我头好晕,躺地上不舒服……阿婷是我妹妹,她不会介意的。”
蓝忘机眉头微蹙,显然还在犹豫。
一旁的魏婷婷见状,连忙识趣地别过脸,轻咳几声:“咳咳咳……你们聊,你们聊,就当我不存在。”
“你看,阿婷都这么说了!”魏无羡像是得了撑腰,愈发理直气壮,他勉强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侧着头看向蓝忘机,语气里满是委屈,“我没闹,是你在闹好不好?我就是不服气——蓝湛,你说说,为什么呀?”
蓝忘机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为什么?”
“人家都是嘴上说着讨厌我,心里却喜欢我,怎么轮到你,嘴上说喜欢我,却对我没个好脸色?”魏无羡瘪了瘪嘴,掰着手指细数,“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连腿都不愿意借我躺躺,还整天教训我……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吗,这么古板?”
蓝忘机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听着他颠三倒四的抱怨,终究是没忍住,淡声道:“你烧糊涂了。”
或许是真的烧糊涂了,魏无羡嘟囔了几句“我才没糊涂”,眼皮就越来越重,没一会儿便彻底睡了过去。
他睡得不沉,意识里还残留着几分清醒——梦里,他好像真的枕在了蓝忘机的腿上,那双腿又稳又软,比地上舒服百倍;还有一只凉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驱散了几分灼热的痛感,舒服得让他忍不住蹭了蹭。他心里高兴,在腿上滚来滚去,却没人斥责他;后来不小心滚到了地上,还被人轻轻摸了摸头,温柔地抱起来,重新放回腿上枕着。
可等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地上,只不过后脑勺被垫了一堆柔软的树叶,枕着稍微舒服了些。蓝忘机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篝火,火光跳跃着,映在他如玉般的脸庞上,褪去了平日的清冷,添了几分暖而温雅的色泽。
魏无羡看着那道疏离的身影,心里微微失落,暗自嘀咕:“果然是做梦啊……”
自行逃生的路已然断绝,三人被困在这潭谷地洞之中,只能寄望于云梦江氏的救援。这般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魏无羡一直发着低烧,醒了睡、睡了醒,精神萎靡得很。全靠蓝忘机断断续续地给他输送灵力,才勉强维持着伤势不恶化。
当然,魏无羡不知道的是,在他意识不清的这两天里,他的好妹妹魏婷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将蓝忘机的“恋爱观”从头到尾改造了个遍。
彼时,魏无羡刚沉沉睡去,魏婷婷便走到蓝忘机身边,看着他专注给魏无羡输送灵力的模样,故意叹了口气:“蓝忘机,你要是再这么‘端着’,不积极点,我阿哥迟早要被别人抢走。”
蓝忘机输送灵力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看向魏婷婷,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魏姑娘,那忘机要如何做,才能让魏婴不被人抢走?”
魏婷婷看着他这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蓝二公子,在涉及魏无羡的事情上,竟会如此紧张。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对魏无羡是真心实意的。
她收敛了笑意,语气郑重起来:“我阿哥性子是皮了点,爱闹爱折腾,但他待人待事,从来只看自己的喜好,纯粹得很。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也明白他的为人。”她顿了顿,眼神里添了几分恳求,“我想说的是,若是有一天,有一天他做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哪怕全世界都误会他、指责他,你也要无条件信任他,护他周全——不论世人如何看待他,你都要站在他身边。”
蓝忘机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忘机一定会的。魏婴的为人,我信得过。”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魏姑娘,忘机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魏婷婷点头:“你问便是。”
“魏姑娘是否……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蓝忘机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魏婷婷的言行举止,总是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尤其是在提及魏无羡的未来时,眼神里的担忧绝非无的放矢。
魏婷婷愣住了,随即失笑——她早知道蓝忘机心思缜密,却没想到竟敏锐到这种程度。连魏无羡都未曾察觉的异常,居然被他一眼看穿。她也不打算隐瞒,坦然道:“算是吧。只是就算能预知,凭借我一己之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什么。我所求不多,只想护好我阿哥一人,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蓝忘机又道:“可魏姑娘终究还是管了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比如阻止魏无羡接触阴铁剑,比如这般郑重地叮嘱他护着魏无羡。
魏婷婷垂下眼眸,轻声道:“是啊,终究是管了。因为那些事,与他所在乎的人、所在乎的事,息息相关。”只要是为了魏无羡,哪怕是逆天改命,她也愿意试一试。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静默,潭谷里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良久,魏婷婷才开口,带着几分试探:“蓝二公子不想问问将来之事吗?比如你和我阿哥的未来。”
蓝忘机却摇了摇头,语气淡然:“知道太多,反而徒增烦恼。未来之事,不如顺其自然,若是真有变故,我自会护着他,足矣。”
魏婷婷:“……”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蓝忘机面前,任何“高深莫测”的伪装都不管用,这人一眼就能看透本质。她无语扶额,在心里默默吐槽:阿哥啊阿哥,难怪原著里你十三年后归来,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他早就把你看透了,连你的未来都能这般坦然以待,这份心思,可比你深沉多了。
……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峭壁,先是愣了片刻,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啊——好无聊啊。”
没人应声,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哀怨:“真的好无聊。”
“太安静了,连点声音都没有。”他翻了个身,看向魏婷婷和蓝忘机,最后干脆拉长了语调,拖出一个长长的“啊——”,以此宣泄心中的烦闷。
魏婷婷被他吵得头疼,忍不住开口:“阿哥,你就不能留点体力吗?刚醒就吵吵嚷嚷的,小心又烧起来。”
魏无羡不满地瞥了她一眼:“阿婷,我才躺了两天,你怎么跟蓝湛一个样了,都变得不爱说话了?以前你不是最能跟我聊的吗?”
魏婷婷无语望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着一块“万年冰块”也能喋喋不休?蓝忘机那性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跟他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还不如安安静静待着。她实在想不通,魏无羡这么个话唠,是怎么忍受得了蓝忘机的沉默的。
“懒得跟你废话。”魏婷婷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魏无羡碰了一鼻子灰,果断放弃了魏婷婷,转头将目标对准了蓝忘机。
“蓝湛,我饿了。”他凑到篝火边,眼巴巴地看着蓝忘机,“你起身弄点吃的吧,比如……那个王八肉?”
话刚说完,他又立刻摇了摇头,嫌弃地皱起眉:“算了算了,那食人妖兽的肉肯定是臭的,吃了说不定会中毒。你还是别动了,省点力气。”
蓝忘机没接话,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魏无羡见他不理自己,愈发觉得无聊,开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蓝湛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好闷啊。嘴闭着,眼睛也闭着,又不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这是在修禅吗?还是要当和尚啊?哦对了,你们家祖上就是和尚,我忘了。”
蓝忘机终于睁开眼睛,拿起一根树枝戳进火里,语气冷冷的:“安静。你尚在发烧,不要多说话,留存体力。”
“你终于搭腔了!”魏无羡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立刻追问,“我们已经等了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江澄那家伙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两天都没到。”蓝忘机道,“救援不会这么快。”
魏无羡闻言,夸张地掩住脸,哀嚎道:“怎么这么难熬啊!一定是因为跟你和阿婷在一起的缘故!要是留下来的是江澄就好了,就算跟他对骂,也比现在跟你待在一起有意思。江澄!你死哪里去了!快七天了,你再不来,你师兄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他这话越说越离谱,蓝忘机拿着树枝的手猛地一用力,那树枝竟带出一阵凌厉的剑意,火星被震得纷纷扬扬,乱舞斜飞。他冷冷地瞥了魏无羡一眼:“休息。”
魏无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蜷成一团虾米,脸对着蓝忘机,委屈巴巴地说:“你有没有弄错啊,我刚刚醒来,你又让我休息——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清醒状态的我吗?”
蓝忘机收回树枝,重新坐正身子,语气平淡:“你想多了。”
魏无羡看着他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模样,心里暗自嘀咕:“还是几天之前那个脸黑得赛过陈年锅底、说话带语气、急了还会‘咬人’的蓝湛有意思。可惜那样的蓝湛可遇不可求,怕是今后都没机会再看见了。”
他实在按捺不住无聊,又凑上前:“我真的好无聊啊,蓝湛。咱们聊聊天吧,你开个头,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蓝忘机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了个极其“正经”的问题:“你过往都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一旁的魏婷婷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就知道,蓝忘机一开口,准是跟“规矩”“作息”有关。书中的描写终究只是文字,如今亲眼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只觉得比看书有趣百倍。
魏无羡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这个头开得也太无聊了,干巴巴的,让人一点都不想接下去。”吐槽归吐槽,他还是给足了蓝忘机面子,乖乖答道,“不过看在你难得主动说话的份上,我就接了吧。我告诉你啊,我在莲花坞的时候,从来都是丑时以后才睡觉,有时候兴致来了,通宵不睡都有可能。”
蓝忘机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不检点。这是恶习,要改。”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蓝家人一样,恪守规矩、早睡早起啊?”魏无羡不满地捂上耳朵,“我有病!我正在发烧呢,蓝二哥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哄哄这个可怜兮兮的我?”
蓝忘机闻言,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哄人这种事,他实在不擅长。
魏无羡见他沉默,心里也没指望他真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只是随口打趣:“不会说好听的就算了,那你会不会唱歌?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解解闷。”
他本就是信口开河,想跟蓝忘机拌嘴消磨时光,根本没指望他会答应。谁知,话音落下后,篝火旁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紧接着,一阵低沉而轻柔的歌声,便在空旷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荡起来。
蓝忘机竟然真的唱歌了。
那歌声清越婉转,如泉水叮咚,又似月光流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魏无羡瞬间安静下来,闭上眼睛,缓缓翻过身,摊开四肢躺在地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好听。”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问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的歌声微微一顿,似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被篝火的噼啪声盖过了。魏无羡没听清,睁开眼睛,又问了一遍:“什么名字?我没听清。”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听清——一阵剧烈的血燥猛地冲上脸颊,脑袋和四肢关节烧得疼痛不已,嗡嗡的耳鸣声在耳边挥之不去,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但一旁的魏婷婷却听得清清楚楚——蓝忘机方才低低吐出的两个字,是“忘羡”。
果然是忘羡。只是这曲调和音律,与她记忆中电视剧里的版本,完全不同。这曲子里没有后来的悲戚,只有此刻的温柔与安宁,像极了眼前这篝火旁的两人,静谧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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