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勋嗤笑一声,语气越发刻薄:“口下留德?简直是笑话!难道我不说,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不会这么说了吗?修鬼道的,本就是人人喊打的歪门邪道!”
这话落音,一直沉默立在旁侧的蓝忘机忽然皱起了眉。他这些时日几乎都与魏无羡一同行动,围猎时也未曾分开,若说“操控鬼类猎物”,定然与魏无羡无关。那么,答案便只剩下一个——是魏婷婷。他侧眸望向魏婷婷,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金夫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这边剑拔弩张的争执,眉头微蹙,淡淡开口喝止:“子勋,行了!少说两句!”
魏无羡懒得再与金子勋争辩,只觉得荒谬又可笑,气得笑出了声:“真是莫名其妙,胡搅蛮缠!”他忽然想起射日之征后的那场花宴——就是眼前这蠢货,居然敢当众求娶魏婷婷,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你——”金子勋被他怼得语塞,正要发作,魏无羡却根本不看他,转头看向蓝忘机,语气瞬间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真诚:“蓝湛,方才忘了说,你帮我们挡了金子轩那一剑,谢啦。”
见魏无羡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金子勋气得咬牙切齿,口不择言地喊道:“云梦江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教出的弟子,一个个目无尊长、狂妄自大!”
“子勋!”金夫人眉峰一凛,厉声呵斥——这话骂的何止是魏无羡兄妹,连江枫眠和虞夫人都一并牵扯了进去,实在过分。
可这句话,却彻底点燃了魏无羡的怒火。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冷得像冰,缓缓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反问:“家教?”
他往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说我们是邪魔歪道?”
蓝忘机见状不对,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魏婴,冷静点。”
魏无羡望了他一眼,没有挣脱,却依旧盯着金子勋,继续道:“你也配提‘家教’二字?射日之征后的那场花宴,是谁当着所有世家子弟的面,厚颜无耻地求娶我妹妹魏婷婷?怎么?求娶不成,便恼羞成怒,在这里造谣污蔑?我妹妹魏婷婷,也是你这种卑劣小人能配得上的?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射日之征后那场花宴,仙门百家几乎无人不知——魏婷婷虽是女子,却手握阴虎符,更是亲手打败了温若寒,立下赫赫战功。不少人觊觎阴虎符的力量,都想着通过结亲来拉拢她,而敢明目张胆提出求娶的,唯有金子勋。他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里是真心求娶,分明是想通过联姻,将阴虎符攥在兰陵金氏手中!
当时魏无羡二话不说,当场就拒绝了这荒唐的求亲,也正因如此,彻底得罪了金子勋。只是那时魏婷婷刚经历大战,身体亏空严重,需要静养,并未出席花宴,众人也都瞒着她,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场“闹剧求亲”。
听到“求娶”二字,魏婷婷握着江厌离的手猛地一松,快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示意他别气。她脸上挂着笑,可周身的气息却陡然一变——原本温和的气场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带着几分鬼道特有的阴寒,在场所有人都觉察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纷纷屏气凝神,望向她。
魏婷婷又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十足的挑衅:“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所有鬼类猎物都会跑到云梦江氏的阵营吗?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没错,就是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让那些猎物自投罗网的。”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在场的修士们几乎全都惊呆了——这般狂妄至极的话,竟敢当着这么多仙门世家的面说出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半晌,金子勋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魏婷婷,气急败坏地大吼:“魏婷婷!你不过是个家仆之子,也敢如此猖狂!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家仆之子”四个字入耳,蓝忘机的目光骤然一凝,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魏无羡更是瞳孔骤缩,右手下意识地就往腰间的随便摸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唯有魏婷婷,依旧笑着,仿佛完全没被这四个字刺痛,神色平静得可怕。
“家仆之子?”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那你当日为何还要求娶我?不怕辱没了你兰陵金氏的高贵门第吗?哦!我知道了!”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金子勋,“是为了阴虎符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王在世呢!金子勋,你这般急着抢阴虎符,难道是想成为下一个温若寒?”
魏无羡立刻接话,语气冰冷:“什么东西都要归你们兰陵金氏,谁都要听你们的号令?看你们这行事作风,我险些以为,如今仍是当年的温氏盛世呢!”
“魏婴,不要说了!”蓝忘机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他,语气里满是担忧——这话太过直白,几乎是当众撕破了兰陵金氏的伪装,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蓝湛,你别管我!”魏无羡用力挣脱他的手,快步走到魏婷婷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眼神坚定,“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
金子勋气得脸色铁青,嘶吼道:“血口喷人!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林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第三批人赶到了。为首者正是金光善,他那张国字脸上,听到“温若寒”“温氏盛世”等字眼时,瞬间闪过一丝恼羞成怒,却又强行压了下去。他身旁的江枫眠,脸色满是诧异——他没想到魏无羡兄妹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般诛心的话。可他心里清楚,魏无羡说的是事实——射日之征后,兰陵金氏的行事越发张扬霸道,处处透着要接替温氏地位的野心,与当年的岐山温氏,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他只是皱着眉,沉默不语。
射日之征后,仙门百家对魏婷婷修鬼道的微词本就日益增多。金光善让金子勋在花宴上求娶魏婷婷,根本不是真心想结亲,而是打着“阴虎符”的主意——一来是想威胁云梦江氏,提醒江氏“你云梦江氏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二来是想试探众人的态度,看看谁还敢站在魏氏兄妹这边。
可他万万没想到,魏无羡和魏婷婷竟如此直白,将他的心思赤裸裸地剥开来,当众嘲讽。他虽早有接替温氏地位的野心,却从没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金光善身旁的一名客卿见状,立刻跳出来喝道:“魏婷婷!魏无羡!你们怎么说话的!竟敢对金宗主不敬!”
“我说错了吗?”魏婷婷毫不示弱,眼神直视着金光善,“你们的心思,早已路人皆知,难道还怕别人说吗?做都做了,还怕被人戳穿?”
魏无羡附和道:“就是!敢做不敢认,孬种一个!”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大战。可就在这时,一道温柔却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阿羡!阿婷!”
听到这声音,魏婷婷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转头望去,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师姐?”
魏无羡也转过身,脸上的怒火褪去几分,带着几分诧异:“师姐?”
江厌离站在不远处,对着他们兄妹轻轻招了招手,语气平静却有力:“阿婷、阿羡,你们过来,站到我身后来。”
魏婷婷和魏无羡皆是一怔,还没来得及动作,金夫人连忙上前拉住江厌离的手,劝道:“阿离,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别出面,免得被波及。”
江厌离却对金夫人歉然一笑,轻轻挣开她的手,缓步走上前,稳稳地挡在了魏无羡和魏婷婷身前。她转过身,对着金子勋、金光善等人,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姿态谦卑却不卑微。
金子勋等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不知该如何应对——有人稀稀拉拉地回了一礼,有人则倨傲地站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厌离直起身,声音细声细气,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金公子,方才听您所言,是说阿羡或阿婷,让云梦江氏占了百凤山里三成的猎物,不守围猎规矩,太过狂妄。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想来定是阿羡他们行事欠妥,给诸位添麻烦了。今日,我代他们,向诸位道歉。”
说罢,她再次躬身,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腰背弯得笔直,姿态诚恳。
“师姐!”魏无羡急了,上前一步想拉她,眼底满是不甘——明明是金子勋故意找茬,凭什么要师姐道歉!
“师姐!这事跟你没关系,不用你道歉!”魏婷婷也急忙说道,伸手按住魏无羡的胳膊,不让他冲动。
江厌离却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侧头,望向身后的兄妹二人,眼底带着恳求,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魏无羡见状,只得握紧了拳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魏婷婷也抓紧了他的手臂,轻声安抚——她知道,师姐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师姐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不远处的金子轩,远远注视着这一幕,神色复杂——有愧疚,有懊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而金子勋等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毫不掩饰,简直要溢出来了,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金子勋哈哈大笑着,语气越发嚣张:“江姑娘真是大方得体,明白事理!你这师弟师妹干的事,的确是大大的不妥,也确实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既然江姑娘都这么说了,看在江姑娘和云梦江氏的面子上,道歉就不必了——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本就情同手足嘛!”
他说这话时,下巴抬得老高,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只差放声大笑了。魏无羡心头的怒火直往上飙,紧握的拳头骨节喀喀作响,再次忍不住想冲上去,却被魏婷婷死死拉住。魏婷婷此刻也冷静了些许,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再等等,师姐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