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红衣,全然没了往昔的灵动鲜活,宛若被抽去魂灵的傀儡,唯有笛音指令能牵动她的动作!魏婷婷指尖按在笛孔上,心头疑云翻涌,场中却骤然爆发出震天惊呼——红衣攻势陡然暴涨,拳脚如疾风骤雨般砸在食魂天女石身之上,竟凭着肉身之力,硬生生将这尊近丈高的石神压制在地!
紧接着,她俯身扎进乱石堆,双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缠绕,竟将一旁那块过人高的巨石稳稳抱起。石屑顺着她红衣下摆簌簌滑落,她仰头将巨石举过头顶,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朝着食魂天女的胸膛重重砸下!
“轰隆——!”
巨响震得山林震颤,石屑如暴雨般飞溅,尘土弥漫间,食魂天女的石身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红衣却似不知疲倦,弯腰、举石、砸落,动作机械而狠戾,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下陷半寸,直到那尊坚硬的石神被砸得粉身碎骨,化作一地白花花的乱石残骸!
乱石堆中,一颗散发着莹白光晕的珠子滚了出来,光晕里隐约缠绕着细碎的魂丝——那正是食魂天女吞噬十几条活人魂魄后凝成的丹元。只要妥善处置,被吸走魂魄的修士尚有复原之机,可此刻,在场修士无一人理会这粒珠子,所有对准食魂天女的剑尖,齐齐调转方向,如寒芒般直指红衣!
“围住她!别让这恶鬼跑了!”一名青衫修士声嘶力竭地大喊,眼中翻涌着贪婪的光。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却强撑着向前迈步,试图带动旁人。
有人迟疑地跟着挪步,更多人却下意识地后退——红衣的凶名,早已刻在仙门修士的骨血里。十六年前乱葬岗上,她红衣染血的模样,是多少人的噩梦。那青衫修士见状,又高声蛊惑:“各位道友!这可是红衣啊!擒下她,比斩杀千只食魂煞都要风光百倍!”
这句话如热油泼火,瞬间点燃了众人的野心。他们赶赴大梵山夜猎,本就是为争夺凶煞积累资历,如今擒获红衣的机会就在眼前,一旦成功,便能扬名百家、平步青云,谁能不动心?先前那些亲历过红衣狂态的修士仍在犹豫,青衫修士又补了句狠言:“怕什么!夷陵老祖早成枯骨了!没了主子,她就是条没牙的疯狗!”
对啊!夷陵老祖魏婷婷十六年前便已身死,没了靠山的红衣,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数把飞剑骤然出鞘,在红衣周身盘旋成圈,随着众人逼近,剑圈越缩越小,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发出“嗡嗡”鸣响。红衣眼中闪过猩红凶光,手腕猛地翻转,竟将所有飞剑尽数打偏。紧接着,她身形如鬼魅般窜出,瞬间欺近离她最近的修士,单手扼住对方脖颈,轻轻一提便将人举离地面,指尖力道渐增,那修士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手脚徒劳地挣扎着。
“糟了!笛音催得太急,激得她凶性大发了!”魏婷婷心头一紧,一段温和的旋律陡然浮现在脑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腕间的酸胀,竹笛再次凑到唇边,吹出一段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曲调——舒缓如流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正是当年蓝曦臣为她谱写的静心曲。
红衣扼着修士脖颈的手骤然一滞,缓缓转过头,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魏婷婷站在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她面具上,银辉流转间,她与红衣那双没有瞳仁的灰白色眼睛对视,指尖按在笛孔上,不敢有丝毫偏差。
片刻之后,红衣缓缓松开手,那修士如断线的风筝般摔落在地,捂着脖颈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她垂下双臂,一步一步朝着魏婷婷走来,耷拉着的脑袋微微晃动,竟透着几分垂头丧气的模样,宛若做错事的孩童。
魏婷婷边吹笛边缓缓后退,试图诱着红衣退入山林深处,趁机脱身藏匿。两人一进一退,刚踏入竹林阴影,一阵清冷的檀香突然钻入鼻腔——那是蓝曦臣身上独有的气息,清冽如寒梅,却带着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魏婷婷心头骤然一凛,后背猛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腕间传来一阵剧痛,笛音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身,正迎上蓝曦臣那双温润却锐利的眼眸,心中瞬间沉到谷底——当年在乱葬岗,蓝曦臣可是亲眼见过她吹笛御尸的!而且方才那段安抚的曲调,本就是蓝曦臣为她所作,世上绝无第二人能将此曲吹得这般流畅!
慌乱间,她突然想起当年为了不让蓝曦臣记起关于她的过往,她曾给他下过摄魂咒,心头稍定:“他肯定忘了!会吹笛子的人千千万,学我以笛御尸的更是大有人在,只要打死不认,谁能确定我的身份?”
她不顾腕间的剧痛,抬臂就要再次吹响竹笛,可这次的调子却急促慌乱,如催命符般尖锐,气息不稳之下,尾音骤然吹破,变得凄厉刺耳。
蓝曦臣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魏婷婷只觉腕骨快要被生生捏断,手指一松,竹笛“啪嗒”一声坠落在地,滚出数尺远。
就在此时,红衣已然听懂了最后那段急促笛音中的指令,身形一晃,如一道红影般迅速后退,瞬息间便潜入幽暗的山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魏婷婷生怕蓝曦臣去追剿红衣,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可蓝曦臣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分给红衣半分,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翻涌着震惊、疑惑、痛楚等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要将她面具后的面容看穿。两人一个拉着衣袖,一个攥着手腕,面对面地瞪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僵持,连周围的风声都似凝固了。
“阿凌!景睿!”
江澄和魏无羡的呼喊声突然打破沉寂,两人快步冲到金凌和魏景睿身边,脸上满是焦急。金凌和魏景睿方才险些被吸走魂魄,此刻虽已无恙,却也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两人面面相觑,都低着头心虚地喊了声:“舅舅!”
见两人身上并无外伤,魏无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伸手在他们身上仔细检查着,从发梢摸到脚踝,嘴上不停念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快让舅舅看看!”
江澄也松了口气,随即又被两人的莽撞气得火冒三丈,怒斥道:“遇上这种凶煞不知道后退?逞什么能!给我滚过来!”
金凌本就因为没能擒下食魂天女而懊恼,闻言顿时反驳:“不是你说非要拿下它不可的吗?!”
江澄被噎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着,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莲花坞,却又不能自打脸,只能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魏景睿连忙拉了拉金凌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神——没看到舅舅手中的紫电已经开始“噼啪”作响,雷光缠绕间,连空气都似在震颤吗?再闹下去,少不了一顿狠揍!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魏无羡连忙打圆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蓝曦臣和那名青衣女子僵持的方向,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没事就好,我们过去看看。”
江澄也冷静下来,心中泛起一阵惊涛骇浪——红衣都出现了,那她……会不会也还活着?刹那间,震惊、期待、担忧等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错,让他原本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须臾,他沉声道:“过去看看。”
魏婷婷见魏无羡和江澄朝这边走来,心中思绪翻涌。她早已想好抵赖的法子,只要死咬着不认,没人能笃定她的身份。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江澄的目光缓缓扫来,落在她身上时,竟没有半分迟疑,仿佛一眼就认出了她。
半晌,江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微笑,左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好啊,邪魔外道。来人!把她带回莲花坞!”
魏无羡和蓝忘机竟没有阻止——此地人多眼杂,确实不方便处置,带回莲花坞再做打算,或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江澄松开摩挲指环的左手,一条细如发丝的长鞭从他掌心垂落,正是一品灵器紫电。鞭身上缠绕着滋滋作响的紫光电流,如同雷云深处劈出的苍雷,被他牢牢攥在手中,挥舞间便如一道迅捷无伦的闪电,照亮了周围的夜色!
紫电本是通灵灵器,认主之后便极有灵性,只要主人不愿伤人,便不会无故逞凶。可让众人意外的是,蓝曦臣竟突然将洞箫竖在胸前,摆出了对阵的姿态——他是要和江澄抢人?
蓝曦臣指尖微动,洞箫奏出一道清越的音波,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音波在空气中荡开无数涟漪,与紫电的雷光相撞,一柔一刚,此消彼长。大梵山的夜色中,山林上空时而紫光大盛,映得整片竹林都泛着诡异的紫光;时而被箫音映照得亮如白昼,清冽的光芒穿透夜幕;时而雷声轰鸣,震得枝叶簌簌掉落;时而箫音长啸,如鹤鸣九皋般清越。这般两位仙门名士正面交锋的场面,震撼得在场修士都屏住了呼吸。
其他家族的修士纷纷退出安全距离,作壁上观,既胆战心惊,又目不转睛。能看到泽芜君与江宗主正面抗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少人甚至在暗中期待两人打得更激烈些,盼着蓝江两家就此关系破裂,好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魏婷婷瞅准机会,猛地挣脱蓝曦臣的束缚,拔腿就往山林深处跑!她的身影如一道青色闪电,瞬间窜入竹林阴影,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要逃!”
魏无羡和蓝忘机心中大惊,几乎同时迈步去追。众人更是在心中嚎叫——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江澄的紫电速度快如惊雷,岂是那么容易躲开的?
江澄一见她脱离了蓝曦臣的护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他扬手一鞭,紫电如毒龙般蜿蜒而出,带着滋滋的电流声,本想缠住她的脚踝,却没想到她跑得太急,竟自己撞在了紫电之上!
“嗡——!”
紫电的雷光瞬间缠住了魏婷婷的身体,电流顺着她的衣料蔓延,江澄瞳孔骤缩,想要收力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光裹住她的身影。
“不要!”魏无羡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他猛地挣脱蓝忘机的阻拦,就要冲上前去。
蓝忘机更是惊得一把拉住身边的魏无羡,将他牢牢按在原地,生怕他冲动上前被紫电波及。
蓝曦臣目眦欲裂,洞箫猛地指向江澄,箫音瞬间变得凌厉如刀,带着逼人的杀气,直逼江澄面门!
可就在众人以为魏婷婷会被紫电抽出魂魄时,一道白影突然冲了出来——竟是小苹果!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甩着尾巴,四蹄蹬地,恰好挡在了魏婷婷身后,替她承受了大半的雷光冲击。“嘶——”小苹果痛得嘶鸣一声,却依旧倔强地挡在她身前。魏婷婷被余波掀得一个踉跄,险些撞在树上,却终究没有大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江澄和蓝曦臣双双停手,愕然地看着那匹挡在魏婷婷身前、甩着尾巴的小花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月光洒在小苹果身上,它的鬃毛泛着柔和的白光,竟像一尊守护主人的神兽,对峙着两位仙门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