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纸箱堆了半客厅，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浮动。苏念薇蹲在地上，指尖划过一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是高中时妈妈给她装零食的，后来被她偷偷改成了“秘密盒子”。
盒盖一打开，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和樟脑丸的味道涌出来。最上面是枚樱花胸针，花瓣边缘已经氧化发黑，针脚却还结实。她捏着胸针笑了笑，忽然摸到张硬纸壳，抽出来一看，是那年的毕业照。
照片有点受潮，边角卷了起来。她用指尖把卷边一点点抚平，目光落在人群里的两个身影上。十七岁的顾亦辰站在她斜后方，白衬衫领口微敞，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视线却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牢牢锁在她脸上。而十七岁的自己，扎着马尾，校服裙洗得发白，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憋着股没说出口的劲儿。
“还在翻旧东西？”顾亦辰端着两杯柠檬水走过来，裤脚沾了点灰——刚才他爬梯子搬书柜时蹭的。他在她身边蹲下，视线落在照片上，指尖点了点她泛红的脸颊：“那时候拍个照都紧张成这样？”
“谁紧张了。”苏念薇把照片按回盒子里，指尖却触到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纸是学校小卖部买的那种草稿纸，蓝格子，边缘已经磨得毛边。
她愣了愣，慢慢展开。字迹是少年人的张扬，带着点刻意的工整，却还是能看出笔锋里的雀跃：“毕业照里你往我这边看了三次。别否认，我数着的。——顾亦辰”
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还有个更小的笑脸。
苏念薇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这张纸条……她居然完全没印象了。
“怎么了？”顾亦辰凑过来看，看清字迹时也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这张你居然还留着？我还以为你早扔了。”
“我根本没收到过啊。”她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拍毕业照那天，我塞你书包侧袋里了。那时候你被李响他们拉着去买冰棍，我跟在后面跑了半条走廊才塞进去……难道你没发现？”
苏念薇努力回想。那天的阳光好像特别烈，李响举着根绿豆冰棍追着她跑，她的书包在后背颠得厉害，侧袋里装着块没吃完的橡皮，还有半包纸巾……好像是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着，但她光顾着躲李响，压根没在意。
“所以你那天在操场说‘我数着的’，是因为这个？”她忽然想起毕业典礼结束后，他拦着她在操场边说的话。当时他说“你往我这边看了三次”，她还以为是开玩笑。
“不然呢？”顾亦辰拿起纸条，指尖拂过那个小笑脸，“那时候怕你觉得我太刻意，没敢当面给。写纸条的时候，笔都快被我攥断了。”
苏念薇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她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他把自己的围巾拆下来绕在她脖子上，说“借你的，明天记得还”，结果第二天围巾上多了个手工缝的小熊；想起模拟考后他把错题本塞给她，扉页上写着“这道题你准错”，却在错题旁边画了详细的辅助线；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在考点门口等她，手里捏着瓶冰镇汽水，瓶身的水珠滴在他白T恤上，像串没说出口的省略号。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藏在时光里的伏笔。
“你还留着什么？”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回毕业照里，又往盒子深处掏了掏。指尖碰到个塑料包装袋，摸起来硬硬的，像是……
她抽出来一看，忍不住笑了。是半块橡皮，天蓝色，被啃得坑坑洼洼。高三最后冲刺时，她总爱啃橡皮，这块就是那时候的“受害者”。
“这你都留着？”顾亦辰挑眉，“我记得你后来嫌它丑，扔垃圾桶了啊。”
“是扔了，”苏念薇捏着橡皮边缘的牙印，“但第二天发现它躺在我笔袋里。当时以为是李响搞恶作剧，现在看来……”
“是我捡回来的。”他承认得干脆，眼里带着点得意，“那天值日，看你把它扔了，趁你不在偷偷捡回来擦干净了。你啃橡皮的样子比这橡皮还丑，但……挺可爱的。”
苏念薇伸手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搬东西时沾上的灰尘，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和后来打篮球磨出来的。
“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摊开在她手心。是枚银色的戒指，款式简单，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N&Y。
“什么时候买的？”她愣住了。
“去年你生日前。”他挠挠头，“本来想那天给你，结果加班到半夜，回来你都睡着了。后来忙忙活活的，居然忘了。”
苏念薇捏着戒指，忽然发现内侧除了字母，还有串更小的数字：6.10。是拍毕业照那天的日期。
“顾亦辰，”她抬头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他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从你第一次往我物理笔记上画小乌龟的时候就开始了。”
苏念薇想起高一时的事。他的物理笔记总是整整齐齐，她借来抄题时，趁他不注意在扉页画了只歪歪扭扭的乌龟，还写了“顾亦辰专属”。后来那本笔记被他宝贝得不行，每次借别人都千叮万嘱“别碰第一页”。
原来那么早啊。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忽然觉得那些被遗忘的旧纸条、被捡回的橡皮、被藏了一年的戒指，都成了时光里的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被发现的小心思，并没有真的消失。它们像种子，在岁月里悄悄发了芽，长成了此刻环抱着她的参天大树。
“喂，”她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毕业照里我往你那边看了三次，那你往我这边看了几次？”
顾亦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笑意：“记不清了。大概……从你站进队伍里的那一刻，就没移开过吧。”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响了起来，像是在应和着这个夏天。苏念薇把那张旧纸条放进戒指盒里，和戒指一起戴在脖子上。铁皮饼干盒里的东西还在继续被翻出来——有他送的第一颗奶糖的糖纸，有她写坏了的情书草稿，有运动会上他替她跑八百米得的铜牌……
每一件都带着时光的温度，像是在说：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留白，从来都不是空白。它们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被填满，被读懂，被好好珍藏。
搬家公司的师傅在客厅喊“书柜要挪位置啦”，顾亦辰应了一声，起身时又把那张毕业照塞进她手里：“先收起来，等新家收拾好，挂在卧室墙上。”
苏念薇点点头，看着他转身去搬书柜的背影，忽然想起毕业照上那个微微侧头的少年。原来有些目光，从十七岁那年就没离开过。而那些被风吹散的旧纸条，终究还是找到了属于它的归宿。
完结 谢谢你们支持我这部作品 希望我的下一部作品能让你们所有人看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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