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香，卷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苏念薇站在班级队伍里，白衬衫的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樱花胸针——是顾亦辰送的，说是“毕业纪念”。
摄影师举着相机喊“靠近点”，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肩膀正好碰到顾亦辰的胳膊。他今天穿了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是上次帮她捡掉落的黑板报粉笔时，被钉子划到的。
“紧张？”他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
苏念薇摇摇头，指尖却在裙摆上掐出浅浅的印子。其实是怕，怕相机定格的瞬间，自己眼里藏不住的喜欢会太明显。
周围的同学都在打闹，李响举着个写着“毕业快乐”的牌子，被班主任追着跑；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补口红，镜子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后排的男生勾着肩，喊着“要笑到露八颗牙”。
只有他们俩，站在队伍中间，像被喧闹隔绝开的小岛。
“看镜头！”摄影师的声音穿透嘈杂，“三、二、一——”
苏念薇猛地抬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顾亦辰那边飘。他正望着镜头，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他忽然偏过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在她脸上，眼里的笑意像融了蜜。
“咔嚓”一声，时间被钉在了相纸上。
拍完全班照，大家一哄而散。苏念薇被几个女生拉着去拍闺蜜照，转身时看见顾亦辰靠在香樟树上，手里捏着瓶冰汽水，正望着她这边笑。
“快去快去，”同桌推了她一把，“他等你呢。”
她红着脸跑过去，刚站定，就被他塞了瓶橘子味的汽水。“刚冰的。”他说，瓶身的水珠沾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毕业照……会好看吗？”她拧开瓶盖，气泡“滋滋”地冒出来。
“你笑了就好看。”他仰头喝了口汽水，喉结滚动的弧度被阳光描得格外清晰，“刚才拍照时，你往我这边看了吧？”
苏念薇的脸瞬间烧起来，慌忙否认：“没、没有！”
“哦？”他挑眉，伸手捏了捏她别在领口的樱花胸针，“那就是我看错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锁骨，留下点转瞬即逝的温度。
他们沿着操场慢慢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篮球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篮网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在说再见。
“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见你吗？”苏念薇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抱着练习册，站在教室门口脸红。”他接得很快，眼里闪着笑意，“我就知道，这个转学生有点意思。”
她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原来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瞬间，他也悄悄收在了心里。
走到教学楼拐角时，顾亦辰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摸出个相框。“给你的。”
相框里是张拍立得，背景是图书馆的靠窗位置，她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发梢，他的手悄悄搭在她的椅背上，指尖离她的头发只有几毫米。
“什么时候拍的？”苏念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次你做竞赛题睡着了。”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偷偷留着，还是给你吧。”
她把相框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易碎的珍宝。照片边缘已经有点泛黄，却比任何毕业礼物都让人心动。
后来去取毕业照时，苏念薇特意先翻到他们班那页。密密麻麻的笑脸里，她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然后是旁边的顾亦辰。
照片上的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落在她脸上，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而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镜头，脸颊泛着浅浅的红，像是知道他在看。
两人之间隔着小半个身位，却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把周围的喧闹都隔绝成了模糊的背景。
“你俩这张照片，留白留得真好。”李响凑过来看，啧啧称奇，“看着没挨着，又好像离得最近。”
苏念薇把照片小心地塞进相册，心里忽然懂了李响的话。所谓留白，不是空白，是藏在镜头之外的那些——他悄悄偏头的瞬间，她没说出口的心跳，还有那些被风带走的、没来得及说的“再见”。
毕业典礼那天，大家互相在校服上签名。苏念薇的后背被签满了名字，顾亦辰拿着笔，犹豫了半天，最终只在她的衣角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常联系”。
“就这？”她故意逗他。
他笑了，在她耳边说：“剩下的，等下次见面再补。”
风吹过礼堂的窗户，带着栀子花的香。苏念薇看着他转身去和老师合影的背影，忽然觉得，毕业不是结束。那些藏在毕业照里的留白，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被填满——或许是某天街角的重逢，或许是图书馆里并肩刷题的午后，或许是篮球架下那句迟到的“我喜欢你”。
她把毕业照放进书包最深处，和那张图书馆的拍立得、半块用过的橡皮、被揉碎又抚平的信纸放在一起。这些细碎的物件，像串起的星光，照亮了整个青春。
走出校门时，夕阳正浓。苏念薇回头望了一眼，教学楼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模糊，而毕业照上那个微微侧头的少年，连同照片里的留白，都成了这个夏天里，最温柔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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