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刚响过，苏念薇攥着那封写了三天的信，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最后那句“我好像喜欢你”被水洇过三次——第一次是打翻的柠檬水，第二次是没忍住的眼泪，第三次是窗外飘进来的雨。
她躲在参考书区的阴影里，看着顾亦辰抱着一摞厚重的竞赛题集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连帽衫，帽绳随着脚步轻轻晃，侧脸在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苏念薇深吸一口气，刚要迈出脚，身后突然传来书架晃动的声响——最顶层的《天体演化史》没放稳，正斜斜地往他头顶砸。
“小心！”她几乎是扑过去拽他的胳膊，两人踉跄着撞在书架上，书哗啦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顾亦辰反手扶住她的腰，掌心滚烫：“你疯了？”
“那本书……”她话没说完，就看见他盯着自己手里露出的信纸角，眼神顿了顿，“手里拿的什么？”
苏念薇的脸瞬间烧起来，慌忙把信往身后藏，却被他抽了过去。信纸被他展开时发出细碎的响声，她看见他的指尖划过那些被泪水泡花的字迹，呼吸忽然变重。
“‘上周你帮我解的那道题……’”他低低地念，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其实我盯着你的手看了整节课……’”
她急得去抢：“别念了！”指尖撞在他手背上，两人都顿了一下。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
“顾亦辰！”苏念薇的声音抖了，眼泪猛地涌上来，“你干什么！”
“这种东西，不配被你写出来。”他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发疼，“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他低头逼近，气息扫在她额头，“是你上课偷看我时，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三十七个我的侧影？还是你把我喝剩的半瓶水偷偷灌进自己杯子？”
苏念薇的脸惨白一片，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动作，原来全被他看在眼里。
“你以为我没看见？”他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从口袋里掏出个被捏扁的牛奶盒——是上周她偷偷塞进他抽屉的，早就过了保质期，却被他折成了方块。“这种级别的喜欢，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转身时，牛奶盒被随手扔进另一个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响声。苏念薇蹲下身，从废纸篓里抠出那团纸，指甲被划破了都没感觉。信纸被揉得像团烂棉絮，那些没说出口的心跳，被他踩碎在满地散落的书页里。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像谁在哭。她抱着那团纸，忽然想起他刚才扶着她腰时，指腹蹭过她校服上的樱花刺绣——那是她缝了三个晚上的。
苏念薇蹲在废纸篓边，手指抠着篓底的缝隙，把那团皱巴巴的信纸一点点扒出来。纸页边缘被水浸得发潮，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晕成了模糊的色块，像她此刻混沌的心情。
“哭什么？”头顶突然传来声音，顾亦辰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橡皮糖，包装袋哗啦啦响。
我猛地抬头，眼泪正好砸在信纸上，晕开更大的水渍。“你不是走了吗？”
他踢了踢旁边的椅子，金属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忘了拿物理笔记。”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蓝色笔记本，封面印着学校的校徽，“倒是你，”他忽然俯身，指尖挑起我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以为把喜欢写在纸上，就能变成真的？”
我打掉他的手，信纸在掌心揉成更紧的团。“不然呢？”声音哽咽着，像被砂纸磨过，“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些丢人现眼的心思，摊开给你看吗？”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冷。“上个月运动会，你替我挡了一棒冰汽水，瓶子在你后背留了个红印，疼得龇牙咧嘴还说没事。”他掰着手指数，“上周晚自习，你把我落在操场的外套抱回来，口袋里的耳机线缠成一团，你就坐在楼梯口拆了半个小时。还有三天前，你说这道物理题不会，其实是想让我给你讲题吧？”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原来全成了他眼里的透明戏码。“你……”
“我什么？”他俯身靠近，呼吸扫过耳畔，“我要是不想让你靠近，你以为这些小动作，能得逞吗？”
信纸突然从手里滑落，飘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指尖拂过那些被泪水泡花的字，忽然沉默了。阅览室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他的声音切成一段一段的：“你以为那盒牛奶是白收的？我从来不爱喝甜牛奶，却每天都在抽屉里放一盒，就等着你偷偷塞进来。”
我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着露水的蛛网。“你……”
“还有那次篮球赛，”他忽然笑了，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我故意崴了脚，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冲下来扶我。结果你倒是来了，却在旁边看了三分钟，才想起该找校医。”他弹了弹信纸，“写这些的时候，没想过我早就知道了？”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他总在我抬头时正好看向窗外，他的笔记本里夹着我随手画的小像，他说“这道题我不会”时，眼里藏着的笑意……原来不是错觉。
“那你刚才……”我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为什么要把信扔掉？”
他忽然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像揉一只炸毛的猫。“不扔掉，难道留着让你继续胡思乱想？”他把信纸铺平，用指尖沿着那些晕开的字迹描摹，“喜欢这种事，”他抬头看我，眼里的认真像落满了星星，“难道不该亲口说吗？”
吊扇的风忽然变急，卷起桌上的草稿纸，绕着我们打着旋。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操场见到他的样子——白衬衫被汗水浸得半湿，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阳光落在发梢，像镀了层金。原来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只是我们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喜欢，说给对方听。
他忽然牵起我的手，往阅览室外面走。“喂，你干什么？”我被他拉着跑，书包在身后颠得咚咚响。
“去买甜牛奶啊，”他回头冲我笑，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顺便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我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忽然觉得，那些被揉碎的信纸，其实早就把答案写在了风里，只是我们花了点时间，才读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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