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警报

天光渐亮，如同稀释的墨汁，慢慢渗入被黑暗笼罩的大地。

服务区外围，失去指挥的丧尸群变得漫无目的，它们拖着僵硬的步伐在原地打转，或漫无目的地撞上墙壁，低吼声不再整齐划一，而是化作一片混乱无序的背景噪音。威胁仍在，但已从汹涌的浪潮退却为危险的暗流。

服务区内，精疲力竭的众人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沈清晏仔细地为每个人处理伤口，主要是些轻微的擦伤和搏斗中的淤青，幸运的是无人被严重咬伤或抓伤。周先生一家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后，也渐渐平静下来，帮忙收集散落的物资，用找到的容器从水龙头里接取尚未被污染的地下水。

萧衍和谢予安重新加固了门窗，两人动作麻利，沉默却默契。经过昨夜并肩的血战，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在两人之间建立。

盛昱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几片金属，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江瑾荣擦拭着他的开山刀，刀身上跳跃过的雷光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焦糊气息。江瑾瑜则安静地坐在祁洛不远处，手中把玩着一卷纤细却坚韧的金属丝，目光不时落在祁洛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祁洛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额头温度也降了下来。沈清晏给她补充了葡萄糖和水分，她似乎陷入了深度的修复性睡眠。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周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们一家人此刻已将谢予安等人视作了唯一的依靠。

谢予安看向萧衍，又看了看地图。“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尸群虽然混乱，但数量太多，一旦被它们无意间围死，或者引来其他东西，就麻烦了。而且，洛洛需要更安全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的医疗资源。”

萧衍点头表示同意，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按照原计划，我们需要继续向北。下一个可能的大型补给点在七十公里外的‘清河镇’。但经过昨晚，我们必须更加小心。祁洛昏迷前警告的那个小镇…我怀疑就是清河镇。”

“金色的眼睛…”盛昱睁开眼，咂咂嘴，“听起来就比那个大脑袋的嗡嗡怪更难搞。”

“无论如何，我们先离开这里。”谢予安做出决定，“搜集所有能用的燃油、食物和水。半小时后出发。”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服务区仓库里流寇囤积的物资帮了大忙，他们找到了两桶宝贵的汽油，足够两辆车再行驶一段距离。食物和饮用水也得到了一些补充。

就在物资搬运接近尾声，准备撤离时，一直守在祁洛身边的江瑾瑜突然微微蹙眉，他抬起手，一丝微弱的水汽在他指尖萦绕，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有点不对劲。”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了？”谢予安立刻警觉起来。

江瑾瑜望向服务区后方，那里是荒废的停车场和一片稀疏的林地。“空气中的水汽…在振动。很轻微，但范围很广，像是…某种低频的波动，不是声音，更像是…能量场。”

萧衍立刻握紧了军锹：“和昨晚那个精神控制者一样？”

“不，不一样。”江瑾瑜仔细分辨着，“那种嗡鸣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狂暴而充满恶意。这个…更隐蔽，更平稳，像是…某种自动运行的机制。”

他的描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自动运行的机制？在这片文明的废墟之上？

“能找到来源吗？”沈清晏问。

江瑾瑜闭上眼睛，全力催动他的水系异能，感知着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水分子传递来的微弱信息。水，是优秀的能量导体。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指向服务区后方那片林地深处：“在那边！地下！波动源来自地下，而且…它好像在‘扫描’周围，很有规律。”

地下？扫描？

一股寒意掠过所有人的脊背。这听起来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甚至不像他们已知的任何变异体所为。

“是废弃的军事设施？还是…”谢予安想到了萧衍妹妹所在的研究所，难道这附近也有类似的地方？

“我去看看。”萧衍当机立断，“如果是人为的设施，或许有情报价值，也可能是威胁。必须弄清楚。”

“我跟你去。”谢予安立刻说道。他对这种未知的、可能充满科技意味的威胁同样警惕。

两人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戒，随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江瑾瑜指示的方向摸去。

穿过荒废的停车场，踏入枯萎的林地。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江瑾瑜指引着方向，最终，他们在一片看似寻常的、长满杂草的空地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下面。”江瑾瑜肯定地说，“波动最强。”

萧衍和谢予安仔细观察地面，很快发现了一些端倪。空地的边缘，有一处几乎被藤蔓和泥土完全覆盖的金属舱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舱门紧闭，没有任何标识，但材质明显是某种高强度合金，边缘严丝合缝。

“这是什么地方？”谢予安压低声音。

萧衍摇摇头，眼神凝重：“不像军用设施入口，也不像民用防空洞。太隐蔽了。”他尝试用手推了推，舱门纹丝不动。他又在周围仔细检查，终于在舱门一侧的泥土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巴掌大小的圆形面板。擦去泥土，面板光滑，中心有一个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点在缓缓脉动，与江瑾瑜感知到的波动频率一致。

“能量源和扫描装置应该就在这里。”萧衍判断，“这像是一个…伪装过的监测站。”

“监测什么？丧尸？还是…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谢予安感到一丝不安。如果他们一路走来，都在某种未知势力的监测之下…

萧衍尝试性地用手按压、滑动那个面板，但毫无反应。他又检查了舱门其他部分，找不到任何锁孔或机械开关。

“需要特定的方式开启，可能是密码、指纹、虹膜或者能量密钥。”萧衍最终放弃了强行进入的打算，“我们打不开。而且，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警报或者自毁程序。”

就在两人决定暂时撤离，将情况告知其他人时，那个原本平稳脉动的蓝色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加快了闪烁频率，变得急促起来！

“嘀嘀…嘀嘀…”

微弱的电子音从面板下传出！

“它发现我们了！”谢予安低喝。

萧衍当机立断：“撤！”

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服务区。

“快！上车！立刻离开这里！”萧衍一边跑一边对着对讲机喊道

服务区内的众人看到他们疾奔而回，以及萧衍脸上罕见的凝重，立刻明白出事了。无需多问，所有人以最快速度跳上车。周先生一家被塞进了第二辆车的后座。

引擎轰鸣，两辆越野车如同受惊的野马，撞开几只游荡的丧尸，冲上国道，将那个诡异的服务区和它地下的秘密远远甩在身后。

车上，气氛凝重。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盛昱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萧衍摇头，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缩小的服务区，“但可以肯定，那绝非自然形成，也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威胁都不同。它像是在…监控这片区域。”

谢予安抱着依旧昏迷的祁洛，心情沉重。末世之中，人类不仅要面对病毒、变异体和生存资源匮乏，如今又出现了这种充满科技感的、隐藏在幕后的未知威胁。祁洛感知到的“陷阱”，是否也包括这个？那个“金色的眼睛”，与这个地下的监测站，又是否有某种联系？

前路迷雾重重。他们不仅要在废墟中寻找生路，更要在这片充满恶意的土地上，提防来自同类、来自变异体，甚至可能来自某种残留的、冰冷的智能的威胁。

两辆车在破败的国道上疾驰，将那个发出无声警报的地下监测站抛在身后，也驶向了更加未知的、被迷雾笼罩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