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流

回到主宅后的几日，她几乎将自己完全埋入了书房。厚重的窗帘半掩着，隔绝了外界过分明媚的阳光，只留一盏孤灯照亮宽大的红木书桌。桌上堆叠着更高一摞的文件，来自家族遍布全球的各处产业报告、分析数据以及……

灵澈安静地侍立在角落，看着自家少主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处理着公务。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批注，决策，偶尔会因为某些不尽人意的数据微微蹙眉。她周身的气压持续低迷，连带着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灵澈知道，少主并非全因林海那等渣滓烦心，那件事更像一个引子，勾出了更深的问题。

堆积如山的文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姜星禾的指尖在冷光屏上划过，带起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和决策指令。

她不是在简单地阅读，而是在吞噬、消化这些信息，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家族乃至整个国家体系正在缓慢失序的蛛丝马迹。

林海那种小角色的挑衅，确实不值一提，但他所代表的——那些依附于世家、却又蠢蠢欲动，试图钻营规则空子的所谓“贵族”的普遍心态，却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厌倦。

灵澈正想着该如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姜星禾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家主姜临渊。他身形挺拔，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反而增添了沉稳与威严，只是此刻，这位家主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他身后半步，跟着姜颜，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放着一盅冒着热气的汤品。

“星禾，”姜临渊走到书桌前，看着埋首文件中的女儿，语气带着不赞同，“事情是处理不完的，看看你，眼底都有青黑了。”他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姜颜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一角，声音柔和：“少主，这是安神补气的药膳，您趁热用一点。总这样熬着，身体会受不住的。”

姜星禾这才从光屏上移开视线，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硬邦邦的：“父亲，颜叔，我没事。我想着有些地方需要调整策略，想改改。”她目光扫过那盅汤，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谢谢颜叔。”

姜临渊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你压力大，但姜家还没到需要你透支身体来维系的地步。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宴了，请柬我已经让下面的发了，你也该松口气，想想那天要怎么放松一下，这是流程单，你看看。”

姜星禾沉默地接过流程单，视线却并未立刻落下“生日宴？”蹙眉，显然对此兴致缺缺，“不过是又一场应酬，让那些人有机会来探探虚实、攀攀交情而已，没什么意思，就那样吧。”

“话不能这么说，”姜临渊不赞同地摇头，“你是姜家名正言顺的少主，是他们的主子，让他们看看你，认认人，也让某些心思浮动的人掂量掂量分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角那摞文件，意有所指，“有些事，不在书房里，而在场面上。”

姜颜适时地将汤盅又往前推了半寸，温声道：“少主，身体是根本。您若倒了，这些文件、外面的风言风语，岂不更遂了某些人的意？”

“也是，流程单我就不看了，相信颜叔的能力”顿了顿“你们怎么看那几个人?”

姜临渊身体微微后靠，沉吟片刻：“这四人，确实是近年来旁支和外姓中最为突出的几个。纪森，在B州执掌执法局，手腕强硬，成绩斐然，将几股蠢蠢欲动的废墟势力压得服服帖帖，是个能做实事的，心性和能力都不错。”

他顿了顿，看向姜颜：“阿颜，柳江南是你经手安排进侍局的，你说说。”

姜颜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温和，但内容却直指核心：“柳江南确如家主所言，能力出众，相貌才华皆是上乘。在侍局受训时便展露头角，无论是礼仪规制，还是情报分析，都无可挑剔。选择进入娱乐行业，看似偏离世家子弟常走的仕途，实则另辟蹊径，江南娱乐如今在舆论阵地上影响力不容小觑。只是…橙级出身，心气高些，难免更想证明自己，有时行事略显张扬。”

“苏临安。”姜临渊接过话头，手指点了点光屏上苏临安的档案，“商科天才，投资眼光毒辣。个人经营的‘魅法城’更是成了边境线上有名的销金窟，消息集散地，他个积累的财富和人脉，恐怕不比一些弱些的蓝级家族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明远”的名字上，语气微沉：“明远，内廷刑堂管事。侍局出身，手段狠辣，刑堂在他手里，规矩比以往严了三分。橙级出身，能在这个年纪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绝对的‘忠诚’和对世家规则的恪守。只是，这份恪守，有时显得过于不近人情。”

姜星禾静静听着，末了，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全科优秀，能力出众，分布执法、舆论、财权、内刑…父亲，颜叔，你们不觉得，这确缺点什么吗？精心挑选、培养，恰到好处地放在了这些关键，却又并非核心的位置上挺好的，不过科研类呢？军事类呢？”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灵澈在角落垂首而立，呼吸都放轻了。

姜临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随即被更深沉的凝重覆盖。他缓缓开口：“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再安排给你几个，不过日宴选必须两个私奴，其余也带走看心意安排近奴，近侍，侍奴等等。”

“我回去看看，你有这个想法挺不错的，阿颜全力配合少主。”看向角落里的灵澈“去刑堂领罚，未尽规劝职责。”起身向门口走去。

姜颜欲言又止，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说：“砚礼…他这几天状况似乎好些了，听说姐姐回来了，想问能不能…见见您。”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为人父的小心翼翼。

提到那个同父异母的、患有抑郁症的弟弟，姜星禾周身的低气压缓和了些许。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里带着连日劳累的沙哑：“知道了，晚点我去看他。”

姜颜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感激，微微躬身，安静地跟着姜临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