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的日子仿佛一池静水,但慕容瑾深知,这平静之下必有暗流。她伤势渐愈,便不再满足于仅做些琐碎家务。那双曾执掌朱批、阅览天下舆图的手,开始细致地观察这片土地。
她注意到村边溪流的水量日渐减少,村中唯一的几架老旧水车吱呀作响,效率低下。她看见村民们用着几乎与上古传说中无异的耒耜耕地,汗滴禾下土,收获却往往仅够糊口。
一日,她状似无意地向赵大山提起:“村长,我观溪水流向,若能在上游狭窄处略加改造,以竹木为渠,引水绕行村东那片坡地,或可多浇灌十余亩旱田。”
赵大山闻言一愣,蹲在地上,用树枝粗略画了画,浑浊的眼睛渐渐亮起:“阿瑾姑娘,你这想法……好像真能行!往年那片坡地只能靠天吃饭,若真能引水过去,那可是多了不少收成啊!”
很快,在慕容瑾更详细的指点(她只说是“模糊记得似乎见过此类方法”)和铁牛等壮劳力的实施下,一条简易却有效的水渠雏形初现。她又凭着记忆,改进了水车的几个关键榫卯结构,虽材料依旧简陋,效率却提升了不少。
村民们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待一个需要庇护的弱女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信服的尊重。连最初对她存疑的孙婆婆,也时常拿着一些疑难杂症来与她“商讨”,慕容瑾广博的杂学知识,总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思路。
慕容瑾享受着这种通过自身智慧切实改善他人生活的感觉,这与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是截然不同的成就感。但她并未沉溺。她始终保持着警惕,留意着村中任何陌生的面孔,倾听着外界传来的任何一丝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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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风声,很快便来了。
一日,村里来了几个穿着体面、却掩不住一身彪悍之气的外乡人,自称是收购山货的商人,在村里四处转悠,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看到慕容瑾时,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
慕容瑾当时正帮孙婆婆分拣药材,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她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抬起头,用一种纯粹出于好奇的、属于“村姑阿瑾”的眼神回望过去,然后腼腆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那几人并未过多纠缠,在村里转了一圈,买了些干货便离开了。
但慕容瑾知道,这不是结束。这些人的眼神,带着探寻和目的性,绝非普通行商。是顾清辞的人?还是……追杀她的人?
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当晚,她向赵大山和孙婆婆坦言:“我虽不记得前事,但隐约觉得,我坠落山崖恐非意外。近日村中来了生人,我心中不安,恐连累村子。若再有此类人问起我,便说……说我伤重不治,早已埋骨后山了。”
赵大山和孙婆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但更多的是对慕容瑾的信任与保护之意。
“阿瑾姑娘放心,”赵大山郑重道,“你是我赵家村的恩人,我们绝不会向外人透露你的消息。”
孙婆婆也点头:“后山确有座无主的荒坟,年代久远,若有人问起,便指那里。”
慕容瑾心中感激,深深一礼。这是她能想到的,暂时保全自身,也保护这个淳朴村子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