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大门紧闭,将外界的纷扰与恶意暂时隔绝。
连安陵容主仆都因为延禧宫闭宫被挪了出去。
宫内药气弥漫,富察仪欣半倚在榻上,面色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苍白,眼神却是一片沉静的清明。
“磐儿。”
磐儿立刻躬身近前:“小主吩咐。”
“想办法送封信出去,给我阿玛额娘。”
富察缓缓说着,内容却让磐儿心头一跳,
“就照我的原话说——女儿在宫里险些让人害得一尸两命,家里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们才肯动弹?
我富察仪欣是没本事光耀门楣,但拉上全家九族一起下地狱的胆量,还是有的!”
磐儿额头沁出冷汗,不敢接话。
富察语气稍缓,却更显锐利:
“再告诉他们,我肚子里怀的是龙种,是富察家未来的指望!
皇上如今连年羹尧一个汉军旗都忌惮,咱们富察氏是满洲大姓,马齐伯父更是跟先帝爷都拍过桌子的人!
如今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家里若再不替我出头,往后谁还看得起富察家?
让马齐伯父务必替我讨个公道!”
这番话,既有原身的蛮横无知,又精准地点在了家族最看重的利益和颜面上。
富察府内。
富察夫人接到女儿这封“大逆不道”的家书,吓得几乎晕厥,连忙找来老爷。
“这、这孽障!她怎敢说出如此诛心之言!”富察老爷气得手抖,但内心深处,一股寒意却升腾起来。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被娇惯得无法无天,逼急了,真可能不管不顾。
更重要的是,女儿的话虽糙,理却不糙。
富察家若连有孕的嫔妃都护不住,将来在皇上面前,在八旗内部,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夫妻二人不敢怠慢,立刻备上厚礼,求见族长马齐。
马齐府邸,书房内。
听完族弟夫妇涕泪交加的陈述,又仔细看了那封言辞尖锐的信,马齐捻着胡须,沉默了许久。
他宦海沉浮数十载,远比堂弟想得更深。
“仪欣丫头……这是用命在给家里递话啊。”马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她虽莽撞,但点醒了我等。
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生死,更是我富察一族的颜面,是向皇上展示我家族分量的机会。”
他看向忐忑的堂弟夫妇:
“年羹尧嚣张,皇上心中岂无芥蒂?此刻我富察氏适时彰显存在,并非挑衅,而是表态——表态我满洲勋贵,依旧是皇上最可靠的根基。皇上,需要这份‘忠诚’。”
养心殿内。
雍正看着下方恭敬垂首的马齐,这位三朝元老、满洲镶黄旗的标杆人物,此刻正为宫中一位小小的贵人陈情。
“皇上,”
马齐声音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与一丝的示弱,
“老臣族中侄女富察氏,蒙天恩怀有龙裔,如今在宫中静养。
然妇人生产九死一生,老臣斗胆,恳请皇上恩准,许富察家荐一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入宫随侍,保龙胎安稳,亦是全老臣等一片忠君护主之心。”
雍正眸光微动。他自然知道延禧宫的事,对富察贵人的“愚蠢”厌烦透顶。
但马齐亲自出面,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只为求一个嬷嬷……这意义就不同了。
这不是施压,这是投诚。
是富察氏在向他表明,家族的未来,愿意系于皇权,系于他未来的子嗣。
“爱卿一片忠心,朕心甚慰。”
雍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掌控的满意,
“准了。便让你富察家荐两个可靠的嬷嬷入延禧宫吧。”
“奴才,谢主隆恩!”
马齐深深叩首。
消息传回延禧宫,昭华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
她知道,第一步棋,走活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景仁宫。
皇后捏着如意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她没想到,富察氏那个蠢货,竟能说动马齐那个老狐狸出面!
更没想到,皇上会顺势接下这份“忠诚”!
“嬷嬷……”皇后冷笑一声,
“好啊,本宫倒要看看,两个老嬷嬷,能不能护得住她那‘福大命大’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