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患?”
这两个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薇的耳膜,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气。
他在说什么?什么后患?公司业务怎么可能用上“处理干净”、“后患”这种词?这听起来更像是……更像是黑帮电影里的对白!
强烈的好奇心和巨大的恐惧感在她心中疯狂拉扯,最终,探究真相的欲望险险占了上风。她屏住呼吸,像一只被吓坏的猫,踮着脚尖,每一步都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虚掩的门,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几乎要震痛她的胸腔。
透过那狭窄的门缝,她能看到顾景深挺拔却显得有些紧绷的背影。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用力捏着一支沉重的金属钢笔,用力到指节根根凸起,泛出青白色。这个细微的、失控的动作,无比清晰地泄露了他那看似平静语调下隐藏的汹涌波涛和极度紧绷的情绪。
这绝不是在处理普通的商业纠纷!
“……他查得太深了,已经碰到不该碰的东西……”顾景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阴冷的狠厉,像毒蛇在嘶嘶吐信,“……必须让他立刻停下。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点……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
林薇的呼吸猛地一窒,脚下不由自主地又向前挪了极小的一步,试图听清那个“他”是谁。
就在这时,她的拖鞋边缘极其轻微地碰到了走廊边摆放的一个小型金属装饰摆件。
“咔哒。”
一声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响。
但在林薇极度紧张的感官里,在她屏息凝神的死寂环境中,这一声微响却无异于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书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薇的心脏猛地收缩,下一秒又疯狂地鼓噪起来,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血液逆流。完了!
几乎是求生本能般,她第一时间不是转身逃跑——那只会显得更加心虚——而是猛地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握住那根本不存在的松散鞋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后背瞬间被冰冷的汗液浸湿。
沉重的脚步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而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节拍上。
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
“吱呀——”
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顾景深高大的身影瞬间充斥了整个门框,遮住了她头顶所有的光线,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沉重的阴影。他微微低下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显得无比渺小和脆弱的她身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冰冷如寒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探究,以及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极度危险的质疑。那不再是平日里温柔深情的丈夫,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领地受到窥探的、被激怒的掠食者。
“薇薇?”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平静得可怕,“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薇猛地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容,扬了扬手中并不存在的“鞋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鞋、鞋带……刚才好像松了……我系一下……”
她的谎言苍白得可笑,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顾景深沉默地俯视着她,那沉默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脊背弯曲,几乎要瘫软在地。他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描着她,从她颤抖的手指到她苍白的脸。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最终,没有选择立刻戳破这个一戳即破的谎言。
他只是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他没有去看她的鞋带,而是伸出手,一把轻轻握住了她那只冰冷、抖得如同秋风落叶的手。
他的手掌依旧宽厚温暖,干燥而有力,但此刻传来的温度,却只让林薇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地上凉,”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勾起一丝她所熟悉的、温柔至极的弧度。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反而让他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极其割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下次要小心点。”
他手上微微用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掌控的姿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的手臂被他握得有些发疼。
“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呀?好像……有点严肃。”林薇鼓起最后一丝残存的勇气,借着起身的晃动,声音细若游丝,几乎是气声地问出了这句话,做最后的试探。
顾景深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语气自然流畅得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冰冷戾气的男人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一个特别难缠、不懂规矩的客户罢了,总想窥探一些商业机密。怎么,”他亲昵地抬手,用指尖轻轻刮了下她冰凉的鼻尖,动作带着一种掌控般的戏谑,“吓到我的小兔子了?”
他没等她回答,便以一种半强制性的姿态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这令人窒息的书房门口,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走吧,别管那些无聊的事了。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晚宴礼物,我精心挑选了很久,相信你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林薇被动地被他揽着向前走,脚步有些虚浮。她的后背,却像被刚才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彻底刺穿了一样,一片冰凉,寒意久久不散。
她知道,他看见她了。
他也知道,她听见了。
他甚至知道,她在害怕。
那双平日里盛满温柔深情的眼眸最深处,分明还藏着一只时刻都在冰冷地窥视着、评估着、计算着的瞳孔。
而她,正站在悬崖的最边缘,脚下那看似坚固无比的完美生活地基,已然开始发出令人胆寒的、寸寸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