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丁程鑫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醒了,比以往任何一天都醒得晚。身体像是被拆卸重组过,弥漫着大病初愈后的绵软与空虚,喉咙却不再干涩,胃部也只余下隐隐的、提醒式的钝痛。
他坐起身,动作比平时迟缓许多。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保温盒和药物,张真源留下的便签工整清晰。这一切周到得无可指摘,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他极度独立的壁垒上。他不是厌恶,也谈不上反感,只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习惯。习惯了独自承受,习惯了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这种被介入、被安排的感觉,让他潜意识里感到领地受到了侵犯,即使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他下床,脚步有些虚浮,走到桌边打开保温盒,里面是熬得恰到好处的鸡丝粥,香气温热。他沉默地吃完,又按照说明服下药片。整个过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地完成着维持身体机能必要的步骤。
当他推开房门走进客厅时,外面的光线让他微微眯了下眼。
客厅里并非空无一人。马嘉祺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工作,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感觉怎么样?”
“还好。”丁程鑫的回答简短,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他径直走向厨房,想去倒杯水,刻意避开了马嘉祺的视线。他不习惯这种带着探询的关心。
“烧退了就好。”马嘉祺合上电脑,站起身,并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说道,“今天尽量吃些清淡的,别碰生冷刺激的东西。”他的语气很自然,像朋友间寻常的叮嘱,听不出任何逾越的界限。
丁程鑫背对着他,接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他不习惯,但无法否认,这些话是基于他身体状况的合理建议。他无法像对待挑衅一样直接回绝。
水流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这时,宋亚轩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丁程鑫,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丁哥你醒啦!感觉好点没?头还晕吗?胃还疼不疼?”他连珠炮似的问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热情,身体也自然而然地靠得很近。
丁程鑫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他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尤其是这种过于活泼、边界感模糊的接触。他的洁癖和独立让他对未经允许的靠近本能排斥。
宋亚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有点委屈地嘟囔:“干嘛躲那么远嘛,我又没病毒。”
丁程鑫抿了抿唇,没有解释。他拿着水杯,想回自己房间。
“丁程鑫。”马嘉祺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客厅阳光不错,你刚退烧,不适合一直待在房间里闷着,容易反复。”他指了指另一张沙发,“在这里坐会儿吧,需要什么也方便。”
这话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为他考虑。丁程鑫站在原地,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不想待在公共区域,不想与他们共处一室,但马嘉祺的话堵住了他回房的借口。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走到那张离马嘉祺最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紧绷,像一只误入他人领地、随时准备撤离的猫。
宋亚轩见状,立刻笑嘻嘻地在他旁边的地毯上坐下,仰头看着他:“丁哥,你昨天吓死我们了。”
丁程鑫垂着眼,看着杯中晃动的水纹,没有接话。他不习惯分享感受,更不习惯向这群“宿敌”袒露脆弱。
马嘉祺重新打开电脑,似乎专注于工作,并没有再看他,也没有试图搭话。这种保持距离的姿态,反而让丁程鑫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丝。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刘耀文和严浩翔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印着高级餐厅logo的食盒。
“醒了?”刘耀文看到丁程鑫坐在客厅,挑了挑眉,将食盒放在桌上,“正好,带了点吃的回来,都是清淡的。”他的语气直接,没什么修饰,但行动上却透露出一种粗线条的关照。
严浩翔则更冷静,他看向丁程鑫,言简意赅:“医生建议少食多餐。”
丁程鑫看着那些精致的食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不习惯接受这种馈赠,尤其是来自他们。这让他有种欠了人情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我吃过了。”他声音冷淡。
“张哥熬的粥顶不了多久,”刘耀文大大咧咧地打开食盒,露出里面色泽诱人的菜肴,“这是专门给你带的,多少再吃点。”
“我不需要。”丁程鑫的语气硬了几分,带着他惯有的冷硬。这种被强行“照顾”的感觉,正在挑战他的底线。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马嘉祺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丁程鑫,身体是你自己的,但恢复需要能量。这不是馈赠,是必要的补充。”他放下电脑,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或者,你更希望我们采用昨天的方式?”
昨天的方式……喂粥……
丁程鑫的身体瞬间僵硬,指尖发凉。他猛地看向马嘉祺,对方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却明明白白地传递着威胁。
屈辱感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要么接受这种他不习惯的“照顾”,要么面临更直接的、令他难以忍受的侵入。
他死死抿着唇,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最终,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咬着牙拿起筷子,夹起一点离他最近的青菜,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看着他妥协的样子,马嘉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宋亚轩悄悄对刘耀文比了个手势。严浩翔不动声色地将一杯温水推到他手边。
丁程鑫沉默地吃着,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不配合的展示品。他独立的壁垒,在这些看似周到、实则步步紧逼的“关怀”下,正被迫裂开一道缝隙。他不厌恶他们,但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必须尽快逃离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
这一周,才过去不到两天。而他坚固的独立世界,已经出现了他无法忽视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