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血色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年素言的每一寸神经之上。23小时，58分，07秒……时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每一秒的滴答声都敲击在她濒临崩溃的理智边缘。
颠覆雍正王朝？她咀嚼着这六个字，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既然系统要的是“颠覆”，而非特定的“毁灭”，那么，换一个皇帝，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颠覆？
胤禵的脸庞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那个在西北军中磨砺多年、曾与胤禛分庭抗礼的十四爷，他会甘心吗？他会是那把合适的“钥匙”吗？
风险巨大。一旦踏出这一步，便是真正的谋逆，再无回头之路。失败，便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成功……她不敢去想成功，那意味着要将自己亲手扶上位的雍正拉下马，意味着更血腥的清算和未知的朝局动荡。
但系统抹杀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逼得她别无选择。
「影七。」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值房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影七无声出现，垂手侍立。
「十四爷胤禵，不日将返京。」年素言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公务，「他卸去西北军权，孤身返京，心中必有块垒。我要你去见他一面，不必暴露身份，只需设法让他知道……京城之内，并非铁板一块，有人……记得他昔日在西北的威风，也有人在关注他如今的处境。」
她不能直接出面，更不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表露任何意图。这第一步，只能是试探，是投石问路，是在胤禵心中埋下一颗怀疑和野心的种子。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迟疑片刻，低声道，「主子，此举……是否太过凶险？」
年素言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如寒潭：「我们还有退路吗？」
影七沉默，随即深深一揖，转身融入黑暗。
影七离开后，年素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手中所有可能动用的资源和筹码。内务府的权柄，“汇通天下”的财力网络，暗中培养的死士，以及在之前斗争中收集到的、关于朝中某些官员的把柄……这些都是她可能用到的力量。但面对整个国家机器，这些依然显得渺小。
她需要盟友，需要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势力。胤禵是一个方向，但还不够。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厚厚一摞、关于各地钱粮审计的卷宗上。会考府的工作让她触及到了大清财政最核心的脉络，也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看似强盛的帝国，根基并非那么稳固。各地的亏空，官员的贪腐，潜藏的民怨……这些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势”。
如果……如果不能从内部直接推翻，那么借助外部压力，制造混乱，是否也能达到“颠覆”的效果？比如，一场精心策划的“民变”？或者，边境的一场“冲突”？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那将意味着生灵涂炭！为了自己活命，真的要拖着无数无辜之人陪葬吗？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她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养心殿传来旨意，雍正召见。
年素言心头一凛，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整理好官服，前往养心殿。
殿内，雍正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放下朱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胤禵即将回京，朕已命礼部准备迎接事宜。他久在军旅，性子桀骜，如今卸去兵权，心中难免郁结。你掌管内务，接待事宜需格外用心，不可怠慢，亦不可过于张扬，引人非议。」
这话听起来是寻常的工作交代，但年素言却从中听出了更深层的意味。雍正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试探她？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奴婢明白，定当妥善安排，既全了兄弟情分，亦不逾矩。」年素言垂首应道，语气恭谨。
雍正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问道：「近日审计钱粮，可还顺利？各地亏空，清查得如何了？」
年素言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重点。雍正是在用公务敲打她，提醒她她的权力和地位来源于谁，也是在警告她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回皇上，」她斟酌着词句，「审计之事，阻力不小，各地官员盘根错节，清查亏空进展缓慢。但奴婢定当排除万难，为皇上廓清吏治，充盈国库。」
「嗯。」雍正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锐利，「你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朕希望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的眼睛，要永远看着朕，你的心思，要永远用在正道上。莫要……自误。」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绝不敢有负圣恩！」年素言立刻跪下行礼，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从养心殿出来，年素言只觉得脚步虚浮。雍正的警告言犹在耳，而脑海中的倒计时却依旧在无情地跳动：19小时，42分，11秒。
时间不多了！必须在雍正察觉她的真正意图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回到值房，她立刻开始行动。她通过“汇通天下”的秘密渠道，向几个关键位置的、手握她把柄或与她利益深度捆绑的官员，传递了一些经过筛选的、关于胤禵返京后可能引发的朝局微妙变化的信息，言语模糊，却足以让他们心生警惕或产生别的想法。她需要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在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同时，她让影七动用所有暗线，密切关注京城内外的一切异常动向，尤其是与兵权、粮草、舆论相关的信息。
夜色再次降临。年素言毫无睡意，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一张空白的宣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动着，勾勒着一条条可能的路径，又一个个将其否定。
直接刺杀雍正？成功率太低，且后续无法控制，不符合“颠覆”的要求，更可能引发系统判定失败。
煽动胤禵武力政变？胤禵已无兵权，京畿兵力掌握在雍正心腹手中，几乎不可能。
制造大规模民变或边境冲突？代价太大，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这一步。
似乎每一条路，都通向绝境。
就在她心力交瘁之际，影七回来了。
「主子，消息已送到十四爷处。」影七低声道，「十四爷……没有任何回应，但他收下了东西。」
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胤禵没有立刻拒绝，说明他心中确有想法。
「另外，」影七语气变得凝重，「我们的人发现，粘杆处最近似乎在暗中调查‘汇通天下’与几位边镇将领之间的……正常生意往来。」
年素言瞳孔微缩！雍正果然已经起了疑心！他开始调查她的势力网络了！这是在剪除她的羽翼！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心脏。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她看着脑海中那鲜红的倒计时：08小时，17分，03秒。
天，快亮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风刺骨。紫禁城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
不！她不能放弃！
既然常规手段走不通，那就用非常手段！既然内部颠覆困难，那就引动外部的变数！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 plan B，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这个计划风险更高，成功率更低，一旦启动便无法回头，但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在她被系统抹杀前，强行“颠覆”局面的方法！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所取代。
「影七，」她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启动‘惊蛰’计划。目标……山海关。」
影七身形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年素言：「主子！那可是……」
「执行命令！」年素言打断他，目光如铁，「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影七重重叩首，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年素言独自站在窗前，看着东方天际那抹即将突破黑暗的亮色。
赌上一切的终极一搏，开始了。要么在系统的抹杀中灰飞烟灭，要么……亲手将这大清的天，捅一个窟窿！
倒计时：07小时，59分，48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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