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将西山之事强行压下，对外宣称是营中士卒械斗，草草处理了首尾。京城表面恢复了秩序，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我回到府中安心养伤，实则时刻关注着外界动向。那枚蟠龙玉印被我藏在密室最隐秘之处，这是足以致命的武器，也是我最后的护身符。
胤禛经此一挫，雍亲王府更是门庭冷落，如同鬼蜮，再无任何声息传出。但我知道，这头受伤的猛虎，绝不会就此罢休，他只是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等待更致命的一击。
八阿哥胤禩在最初的惊慌后，见风波似乎平息，又开始活跃起来，借着探病问安的名义，频繁联络朝臣，巩固势力。他似乎认为，胤禛的威胁已经解除，储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而十四阿哥胤禵，则加紧了出征西北的运作。他通过兵部旧部，不断将准噶尔部异动的情报上达天听，营造出一种非他不可的态势。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背部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心中的警惕却日益加深。隆科多的退缩，胤禩的短视，胤禵的急切，都让我感到不安。康熙的病榻，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又会砸向谁的头顶。
「系统提示：历史关键节点‘康熙抉择’临近。康熙帝生命进入最后倒计时，其对储君人选的最终态度将决定未来走向。请宿主密切关注宫中动向，并做好应对任何结果的准备。」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准确。我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快要到了。
这天，我正靠在软榻上翻阅各地送来的密报，赵青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惶恐。
「东家！宫……宫里来人了！是李德全李公公亲自来的！带着……带着皇上的口谕！」
康熙的口谕？！还是李德全亲自来传？！
我心中剧震，猛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口也顾不得疼痛。康熙在这个时候，越过所有皇子大臣，直接向我这个“商贾之女”传口谕？所为何事？！
「快！更衣！开中门迎接！」我强压着翻腾的气血，急促吩咐。
在侍女的搀扶下，我换上庄重的衣裳，来到前厅。李德全果然站在那里，面色沉静，眼神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凝重。他身后只跟着两个小太监，排场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意识到此事的不同寻常。
「民女年素言，恭请皇上圣安。」我忍着伤痛，依礼跪下。
李德全微微侧身，算是避开了我的全礼，他清了清嗓子，用那特有的、带着宫廷韵调的嗓音宣道：
「皇上口谕：朕闻‘汇通天下’年氏，聪慧敏达，于商事颇有建树。朕躬违和，偶得闲暇，思及民生多艰，商贾流通亦关乎国计。特召年氏即刻入宫，于朕榻前，陈说南北货殖、民间疾苦，以广朕闻。钦此。」
让我入宫？！去康熙病榻前？！陈说商事和民间疾苦？！
这道口谕，如同平地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康熙这是什么意思？他绝不可能在生命垂危之际，真的对一个商贾之女的“商事见解”感兴趣！这背后，定然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是试探？是警告？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关于那枚玉印？关于我与诸位皇子的牵连？
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但我面上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叩首：「民女年素言领旨，谢皇上隆恩！」
李德全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低声道：「年姑娘，皇上还在等着，这就随咱家走吧。」
「有劳公公。」我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我知道，这一去，吉凶难料。
马车在通往紫禁城的青石板路上疾驰，我的心也如同这颠簸的车厢，起伏不定。我悄悄启动了「洞察人心·中级」和「危机预判（初级）」，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信息。
「技能反馈：目标人物李德全情绪复杂，包含一丝怜悯与凝重，无直接恶意。环境风险评估：宫内风险极高，存在多重不可控因素。」
系统的反馈并未让我安心，反而更加警惕。
从神武门侧门入宫，一路经过重重宫禁，侍卫林立，气氛肃杀。最终，李德全引着我来到了畅春园康熙的寝宫——清溪书屋。
屋内药气浓郁，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显得有些沉闷。康熙半靠在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如同寒潭，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位千古一帝。他比我想象中更加憔悴，但那通身的帝王威仪，却并未因疾病而减弱分毫。
「民女年素言，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依足礼数，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平身吧。」康熙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清晰，「赐座。」
一个小太监搬来个绣墩，放在离龙榻约一丈远的地方。我谢恩后，小心翼翼地坐下，垂眸敛目，不敢直视天颜。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康熙缓缓道。
我依言抬头，迎上他那审视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心。
「嗯，倒是个齐整孩子。」康熙似是随意地评价了一句，随即问道：「朕听闻你的‘汇通天下’，生意做得很大，南来北往，见识想必也不少。跟朕说说，如今这民间……百姓日子过得如何？商路可还顺畅？」
他问的，果然都是民生商事。我定了定神，拣些众所周知又不太敏感的事情，谨慎地回答：「回皇上，托皇上洪福，近年来风调雨顺，百姓虽偶有艰难，大体还算安稳。商路亦算通畅，只是……各地关卡税吏，偶有盘剥，行商不易。」
我一边回答，一边用眼角余光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除了李德全和两个侍立的太监外，并无他人。德妃不在，任何妃嫔、皇子都不在。
「盘剥……」康熙喃喃重复了一句，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瞬，随即又聚焦在我身上，忽然问道：「你与朕的阿哥们，似乎也颇有往来？」
来了！真正的试探来了！
我心头一紧，背上瞬间沁出冷汗。我知道，最关键的问题到了。
「民女惶恐！」我立刻离座，重新跪倒在地，「民女一介商贾，身份低微，岂敢高攀各位阿哥？只是‘汇通天下’为朝廷效力，难免与各位爷门下有些往来，皆是公务，绝无私交！请皇上明鉴！」
我将关系限定在“公务”层面，这是最稳妥的回答。
康熙沉默地看着我，那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寝宫内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更漏滴答的声音。
「公务……好一个公务。」他忽然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李德全连忙上前替他抚背。
咳了一阵，康熙缓过气，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你可知，朕今日为何独独召你前来？」他问道。
「民女愚钝，请皇上示下。」
「因为你这‘汇通天下’，就像一面镜子。」康熙的声音带着深意，「照出了这朝堂上下，太多人的心思。有人想用它敛财，有人想用它结党，有人想用它……做更大的图谋。」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下一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朕老了，病了。」康熙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有些事，朕看得明白，却未必还有力气去管了。这大清的江山，终究要交给年轻人。」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垂老的雄狮，依旧带着凛然的威严：
「年素言，朕今日问你，若朕将这江山，交给一个……能让你‘汇通天下’继续安稳做生意，让这天下百姓少受盘剥的皇子，你以为如何？」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康熙他……他这是在问我储君的人选？！他为什么要问我？！他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是胤禩？是胤禵？还是……那个被他禁足，却依旧让他无法完全放心的胤禛？！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我，我伏在地上，浑身冰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我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也包括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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