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张遮依然半抱着妻子。
外面大雪纷飞,虞兮被裹在披风里,雪白的脸堆砌在一圈狐狸毛间,偏偏嘴唇樱红。
气氛静默。
张遮的目光从那片红唇,转移到那件鹤氅上。
“好点了吗?”
“嗯。”
怀里的人轻轻点头,鸦羽般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但却一直不曾看向他。
张遮垂下眼帘,又想起了适才在幽篁馆那片书墙后,那缕混杂在幽香之间的味道。
“以后想要买什么,就开口,我这些年俸禄虽不算多,但也攒了些。”
那张琴也搁在一旁。
张遮并不擅长弹琴,但是他知道,有一人擅长。
某一瞬间,他竟然觉的刚刚谢危也在那里。
谢危和吕显的关系他也知道,所以谢危在幽篁馆并不稀奇。
“刚刚……”
他突然很想问什么,但是视线忽的一凝。
大手伸出,拉开了那半截披风,只见细白的脖颈上掐痕已经变成了青色。
虞兮慌忙用手遮住。
“是谁做的?”
张遮攥住了她的手,却又不敢用力,床笫之间,他只是握住,便会在那片雪色中留下痕迹。
犹记得圆房之夜,晨起时,他看到的那一幕。
女子娇躯纤瘦,两拢绵软之上斑驳的吻痕像是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再往下,是一截只手可握的细腰。
两侧的青痕无端显得旖旎。
蝴蝶谷洁白无瑕,此刻却透着红。
那时张遮脸上发热,移开目光,又忍不住心生怜惜和懊悔。
是他太过孟浪。
所以从那一夜之后,他总觉得她像是琉璃做的人儿,本就体弱,于是待她更加体贴,小心。
可如今,却有人伤了她。
“是谢危对吗?在我去之前,他也在那里?”
张遮拢住了女子的双肩追问。
可虞兮却只是摇头,一双含露目似泣非泣,紧紧抓着他的手。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张遮却好像懂了。
她和谢危从不相识,也并无往来,除了上一次。
上次她怕谢危对他动手,所以拦住了谢危,却也因此得罪了谢危。
而她更知道他爱慕姜雪宁,便不想让他为难,毕竟谢危还是姜雪宁的丈夫。
张遮忽然感觉到一股涩意在喉头翻涌着,不是说好的各取所需,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吗?
她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真心待他?
想到她对母亲的孝顺,对自己的维护,还有那夜坦诚相见时,她的羞涩,回吻时的赤诚…
一个答案隐隐浮现。
张遮不敢相信,却又震惊的发现内心深处好像是有一丝欢喜的。
……
大雪兆丰年。
燕临离开后,姜雪宁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谢危待她恢复了从前,姜雪宁觉的诧异,但是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这一日,是姜伯游的生辰。
一家四口相携来到姜府贺寿。
沈玠也陪着姜雪蕙来了,两个孩子在侧,也是一家四口。
可是姜雪宁知道,沈玠爱上了他的正妃方妙,待姜雪蕙已经没了多少情谊。
也是令人唏嘘!
这么看来,上辈子沈玠那样宠她,不全是因为那张帕子。
“老臣参见王爷,侧妃娘娘。”
姜伯游和孟氏年岁大了,家人团聚便心中欢喜,但也不忘周全了礼仪。
姜雪宁站在一旁,无奈只能跟着屈膝,谁让谢危退出朝堂了呢!
而沈玠好歹还是个王爷,姜雪蕙再不得宠也是王妃。
“王爷,侧妃娘娘。”
谢危在一旁微微拱手,谢添和谢韫两个小孩也有样学样。
姜雪宁看的刺眼,尤其是瞥见自己的孩子低了姜雪蕙的孩子一头后。
可按理来说,这么些年她早该习惯了。
毕竟远离纷争,不正是她这一世所求吗?
“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
沈玠挥了挥手,温和儒雅的脸上带着笑。
姜雪宁多看了一眼,无端想起上辈子做了皇帝的沈玠。
那时候他心甘情愿把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所有人见了她这个皇后都要行礼。
姜雪蕙算什么?
“芷衣原本是要来的,但是朝堂临时有要事,便只叫我带了寿礼前来。”
“有劳公主殿下惦记,微臣感激不尽。”姜伯游也已经致仕了。
如今整个姜家,身份最大的就是姜雪蕙这个王爷侧妃。
姜雪宁又想起了燕临,还有张遮。
从前张遮只是七品小官,如今也已经官居二品,在朝堂上举足轻重。
以后张遮的夫人,还会有诰命在身。
越想,姜雪宁心里越不是滋味。
谢危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长眉淡漠,两目平静,上前一步,开口和岳父岳母等人寒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