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摘星阁外头就吵哄哄的。卖豆腐的老汉扯着嗓子喊，说县太爷死了，死在自个家的书房里，脸都黑了，舌头肿得老长，像是被谁拿针扎过。
凌霜打着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头发随便挽了个揪，鞋跟也没提好，踏踏踏地响。她昨晚回来的晚，心里有事，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听见外头说贾世充死了，她愣了半秒，然后嘴角一勾——死了好啊，省得她再跑一趟。
妈妈柳氏正叉着腰骂人，说晦气，说那贾大人昨儿还在咱们阁里喝酒，今儿就暴毙，要是官府查起来，摘星阁可麻烦大了。她一眼瞅见凌霜，连忙招手：“我的小祖宗，你快回去梳梳头，万一官差来问话，你可得装得跟小白兔似的，啥都不知道！”
凌霜眨眨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本来就啥都不知道呀，就弹了个曲儿，喝了杯茶，他就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三日醉，三天，刚刚好。她下的量她自己清楚，死状越吓人越好，省得别人怀疑到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身上。
果然，官差来了，问了一圈，啥也没问出来。贾世充那模样，像是被恶鬼索命，又像是吃多了酒，自己把自己噎死了。仵作支支吾吾，写了个“猝死”，就草草收场。
夜里，凌霜把房门一关，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玉佩——贾世充的贴身玉佩，上头刻着一个小小的“贾”字。她原本只是想留个凭证，万一官府查得紧，她就把这玩意儿扔井里，毁尸灭迹。可现在，她突然不想扔了。
她用手指头摩挲着玉佩，想着贾世充临死前那句“税银急，要送银面郎君”。银面郎君，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她得顺着这条线，往下摸。
可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青楼花魁，出门都得妈妈点头，哪来的门路去查官场的弯弯绕绕？凌霜叹了口气，把玉佩塞进怀里，心想：先留着吧，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更鼓一响，冰蓝锁链哗啦啦地颤，那道冷冰冰的声音又在她脑子里冒出来：“贪官已死，功德加一。魔星线索，藏于税银。继续查。”
凌霜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别吵我睡觉。”
她真的困了，脱了鞋，往床上一倒，被子一卷，就睡了过去。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云隐宗，大师兄谢长安站在杏树下，冲她笑，说：“小师妹，你又偷懒。”
她刚想跑过去，脚底一滑，啪嗒，摔了个屁股墩。醒来的时候，眼角湿湿的，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
天一亮，摘星阁照常开门迎客，姑娘们梳妆打扮，妈妈算盘打得噼啪响。凌霜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给她梳头，脑子里却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不知道，她也不着急。她现在是花魁，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窗外的太阳，慢吞吞地爬上了屋檐，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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