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面包车在城市的脉络中穿梭,如同一条滑溜的鱼,试图摆脱所有可能的追踪。王橹杰和穆祉丞靠在车厢壁上,精疲力尽,沉默地听着引擎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逃脱的肾上腺素逐渐消退,留下的是满身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我们去哪儿?”王橹杰声音沙哑地问,目光落在驾驶座那个沉默的背影上。
“安全屋。”司机言简意赅,声音经过处理,听不出原本的音色,“李博士安排的。”
李衍。这个名字让王橹杰和穆祉丞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清道夫”的介入,意味着对手的强大远超想象,李衍自身恐怕也处境艰难。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居民楼地下车库。司机带着他们乘坐一部需要特定钥匙卡才能启动的货运电梯,直达顶层一个单元。
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经过改造的安全屋。窗户经过特殊处理,从外面看一片模糊,内部却视野清晰。生活物资齐全,通讯设备经过加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时和紧张的气息。
“这里暂时安全。”司机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平凡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的脸,“我叫老陈,负责你们这段时间的安全和联络。有任何需要,通过内部线路找我。”他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按钮,“非必要,不要外出,不要使用任何未经检测的电子设备。”
交代完毕,老陈便离开了,留下王橹杰和穆祉丞在寂静的房间里。
劫后余生的寂静,带着沉重的分量。
王橹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模型般的街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几天前,他还是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偶像练习生,现在却成了东躲西藏的逃亡者。
“后悔吗?”穆祉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王橹杰转过身,看着穆祉丞。他脸上还带着淤青,衣服也沾着灰尘,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王橹杰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嘴角的伤:“疼吗?”
穆祉丞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比不上看你被堵住的时候疼。”
简单的话语,却让王橹杰眼眶发热。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穆祉丞的肩膀上,汲取着这份患难与共的温暖。“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嗯。”穆祉丞环住他,声音沉稳,“我们在一起,就没事。”
---
就在王橹杰和穆祉丞消失在公司的同时,时代峰峻内部已然炸开了锅。
官方对外宣称两人因“个人原因及身体状态不佳,需无限期暂停活动进行休养”,试图压下舆论。但对内,尤其是三代和四代的成员们,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诡异气氛。张函瑞的突然“休假”,王橹杰和穆祉丞的“消失”,公司内部明显加强的管控和那些陌生面孔的“安保人员”……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并采取行动的,是四代的张桂源和左奇函。他们和王橹杰关系最好,根本不相信什么“身体状态不佳”的官方说辞。王橹杰前几天虽然状态不好,但绝不到需要“无限期休养”的地步。而且,为什么是和王橹杰关系微妙的穆祉丞师兄一起“休养”?
一次练习间隙,张桂源偷偷拉住左奇函,压低声音:“你信吗?橹杰和祉丞师兄的事。”
左奇函皱着眉摇头:“绝对有问题。我昨天想偷偷去橹杰宿舍看看,发现门卡被注销了,还有陌生人在附近转悠。”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决心。他们决定,必须做点什么。
张桂源想起了王橹杰曾经有一次深夜睡不着,跟他提过一个奇怪的“加密聊天软件”,说如果以后找不到他,可以试试在那里留言,还教了他一个简单的验证方式(当时只当是玩笑)。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偷偷用备用手机下载了那个软件,输入了王橹杰告诉他的ID和那个特殊的验证码。
几分钟后,软件竟然显示连接成功!但对方的状态是“离线”,且无法发送消息,只有一个极其简短的、自动回复的签名档,看起来像是一串乱码。
张桂源不死心,和左奇函一起研究那串“乱码”,结合王橹杰以前偶尔流露出的、对计算机知识的兴趣,他们尝试了多种基础的解码方式。终于,在尝试一种简单的字符位移密码时,一段隐藏的信息浮现出来:
【危。勿寻。信函瑞。守口如瓶。】
信息很短,却让张桂源和左奇函的心沉到了谷底。“危”?“勿寻”?还有“信函瑞”?联想到张函瑞之前的失控……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们脑中形成。
“他们……是不是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左奇函声音发颤。
张桂源攥紧了手机,眼神却异常坚定:“不管是什么麻烦,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
与此同时,三代那边也不平静。邓佳鑫和童禹坤作为和穆祉丞关系最近的成员,同样无法接受这个突兀的“休养”通知。他们试图联系穆祉丞,发现所有常用的联系方式都失效了。询问公司,得到的只有官方辞令。
童禹坤心思细腻,他回忆起穆祉丞最近几个月的变化,尤其是对四代那个王橹杰师弟不同寻常的关注,以及张函瑞失控时穆祉丞第一时间冲上去掩护的反应……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核心——王橹杰。
“问题可能出在王橹杰身上,或者……和他们两个都有关。”童禹坤对邓佳鑫分析道,“我们必须找到王橹杰那边可能知情人。”
他们的目标,也锁定在了已经“休假”的张函瑞身上。虽然无法直接联系到被严格看护的张函瑞,但他们通过一些私人渠道,辗转联系到了张函瑞关系最好的四代成员之一——汪浚熙。汪浚熙同样担忧张函瑞的状态,在邓佳鑫和童禹坤的暗示下,他也开始暗中留意。
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公司安排部分成员去录制一个公益宣传片,地点在郊区。负责接送他们的司机中,有一个是汪浚熙的远房表哥。在车上,汪浚熙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塞给了表哥,上面写着一个加密的邮箱地址和一句“函瑞,如果你能看到,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想帮你,也想帮橹杰和祉丞师兄。”
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希望渺茫。
然而,奇迹发生了。两天后,邓佳鑫的一个极少使用的私人邮箱,收到了一封来自陌生地址的邮件。邮件内容经过加密,但使用的是一种他们兄弟间小时候玩闹时自创的、极其简单的密码。破译后,内容令人心惊:
【他们被很坏的人追。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我和橹杰哥一样,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公司在帮坏人。别相信公司。他们在……(一个模糊的街区名,似乎是用尽全力回忆的)……救他们。】
邮件没有署名,但那种语气和透露的信息,无疑来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张函瑞!他竟然在严密看护下,找到了机会发出了这封求救信!
“他们真的有危险!”邓佳鑫拿着破译后的纸条,手都在抖。
童禹坤脸色凝重:“光靠我们几个不够。需要更多人,但要绝对可靠。”
他们首先找上了三代中性格沉稳、值得信任的黄朔和张子墨。得知情况后,黄朔和张子墨虽然震惊,但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加入。紧接着,四代这边,通过张桂源和左奇函,官俊臣、陈思罕、杨博文等几个平时与王橹杰关系密切、且心智相对成熟的成员也被小心翼翼地吸纳进来。
这是一场无声的集结。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彼此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个紧紧的交握。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对手是谁,只知道他们的兄弟身陷险境,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算我一个。”
“还有我。”
“需要做什么?”
年轻的脸上,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义气,和超越年龄的坚定。
他们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避开公司的耳目,分享着零星收集到的信息。张桂源和左奇函负责尝试破解王橹杰留下的加密软件,寻找更多线索;邓佳鑫和童禹坤利用外出工作的间隙,根据张函瑞提供的模糊地址,在庞大的城市里进行着近乎大海捞针的搜寻;官俊臣、杨博文等人则负责留意公司内部的异常动向,尤其是那些“安保人员”的踪迹。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寻找。他们就像一群试图撼动大树的孩子,每一步都充满危险,每一次尝试都可能暴露自己。但他们没有放弃。
而在安全屋里的王橹杰和穆祉丞,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只能通过老陈偶尔带来的、经过严格筛选的信息,了解外面的风声鹤唳。
直到一周后,老陈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有人在找你们。”老陈的表情有些古怪,“不是‘清道夫’的人。手法很……稚嫩,但很有毅力。他们似乎破译了你们留下的某个低级加密通道,还在特定区域进行了密集的物理搜寻。”
王橹杰和穆祉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谁?”穆祉丞问。
“初步判断,”老陈调出一些模糊的监控截图和网络活动痕迹,“是你们公司的那群……小朋友。”
截图里,有张桂源和左奇函在网吧包间里对着电脑冥思苦想的侧影;有邓佳鑫和童禹坤在某个老旧街区挨家挨户询问(借口是找走失的宠物)的画面;还有官俊臣、杨博文等人看似在公园玩耍,实则不断观察周围环境的录像……
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看着他们脸上那不符合年龄的认真和担忧,王橹杰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穆祉丞也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了王橹杰的手。
他们从未想过,这些平日里一起打闹、一起追梦的伙伴,会在他们跌入深渊时,如此义无反顾地伸出手。
“这群……傻子……”王橹杰哽咽着骂道,心里却暖得像要化开。
穆祉丞深吸一口气,看向老陈:“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吗?安全的联系。”
老陈皱了皱眉:“风险很高。他们的行动很可能已经被注意到了。”
“我知道。”穆祉丞眼神坚定,“但我们必须试一试。不能让他们因为我们而陷入危险。”
黑暗的逃亡路上,似乎透进了一束来自同伴的光。
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给予他们继续战斗的勇气。
这场为了生存的战争,不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孤军奋战。
无声的集结,已然完成。
(希望与风险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