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餐厅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餐桌上摆着精致的银质餐具,一切都光鲜亮丽,却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一夜未睡,加上宿醉和情绪的剧烈起伏,胃里空得发慌,头也一阵阵地抽痛。
【该死的,饿死了。】
【想喝点热的。】
【一碗粥……清淡点……】
心声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助理陈默踩着精准的时间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餐盘的佣人。
“陆总,您的早餐。”
陈默的声音恭敬而谨慎,他能感觉到今天别墅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一个盖着银色餐盖的盘子被放在陆景行面前。
陈默带着一丝讨好,亲自为他揭开了餐盖。
“陆总,您最近太辛苦了,我特地让厨房准备了顶级的9和牛,三分熟,最能补充体力。”
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块厚实的牛排,带着漂亮的雪花纹理,表面煎得焦香,切开的截面还是诱人的粉红色,汁水丰沛。
在平时,这是他的最爱。
可现在,这股油腻的香气,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陆景行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牛排?】
【谁他妈现在想吃这种东西?】
【我的胃在绞痛,我的头要炸了,你给我看这个?】
【陈默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你想让我死吗?】
【我要把他发配到非洲去挖矿!立刻!马上!】
滔天的怒火在心声里疯狂刷屏,可他面上却毫无波澜。
他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陈默一眼。
仅仅一眼,陈默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库,从头到脚都冻僵了。
“陆……陆总,不合胃口吗?”他结结巴巴地问,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陆景行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开始切割那块牛排。
他切得很慢,刀刃和瓷盘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那声音,像是在切割陈默的神经。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是白清浅。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收拾妥帖。
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径直走了过来。
陆景行的动作停住了。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领地被入侵的狮子,所有的感官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她来干什么?】
【来看我笑话?】
【她最好别多管闲事】
白清浅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他散发出的低气压。
她走到餐桌旁,将手里的白瓷小碗,轻轻放在了他手边。
一股清淡的,带着米香和一丝姜味的暖气,悠悠飘入他的鼻腔。
是粥。
一碗熬得软糯粘稠,只放了点姜丝和盐的白粥。
简单,干净,温热。
正是他此刻的胃,最渴望的东西。
陆景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猛地抬头,看向白清浅。
她怎么会知道?
白清浅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惊疑,只是淡淡地开口:“权叔让我送来的。”
一句话,将一切都推给了权叔。
撇得干干净净。
陆景行捏着刀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当然不信。
权叔只会战战兢兢地问他想吃什么,绝不敢自作主张。
这一定是她做的。
那个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是懦夫、是废物的女人,现在却端来一碗粥。
这是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还是……怜悯?
这个词像毒针一样,刺进了陆景行的自尊心。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女人的怜悯。
“拿走。”他开口,声音冷得掉冰渣,“我只吃西餐。”
【该死的,好香。】
【就是这个味道,我快饿死了。】
【她怎么知道放姜丝的?暖胃……】
【不行!不能吃!吃了就代表我认输了】
【我陆景行,绝不吃嗟来之食】
心里的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他脸上却是一副“你拿来的东西只会脏了我的餐桌”的傲慢表情。
陈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看那块顶级牛排,又看看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再看看自家老板那张山雨欲来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走到尽头。
白清浅听到他的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把粥端走。
她只是把那碗粥,往他手边又推近了一点点,放在了牛排盘子的旁边。
一个中式白瓷碗,一个西式银边餐盘。
一个清淡如水,一个丰腴油腻。
就像她和他。
格格不入,却又被强行摆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个动作,白清浅转身就走。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仿佛她真的只是个听从管家吩咐,过来送东西的佣人。
她走了。
陆景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