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库里南无声地滑入别墅车库。
引擎熄灭,骤然降临的寂静将山顶那场无声的厮杀彻底隔绝在车门之外。
别墅的灯光从门缝流淌出来,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梦境。
危机虽解,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却无法立刻松懈。
陆景行一言不发,脱下西装外套,手臂的肌肉绷出利落的线条,他将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衣架上,径直走向厨房。
他没有问白清浅如何预知了那一切。
男人沉默地打开冰箱,冷白的光照亮他半边轮廓,他拿出新鲜的牛奶,倒进奶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机械。
白清浅倚靠在厨房门框,静静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陆景行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清浅是我的福星。】
【可她越是这样,我越怕她会消失。】
【我必须保护好她。】
男人的心声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化作温水,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愈发深沉的占有欲,缓缓淌过她的心尖。
他越是如此,那块被“噩梦”与“弟媳”两个词砸出的巨石,在白清浅心底就越发沉重。
陆承泽不过是一枚急功近利的棋子。
那个能绕过陆景行,直接将声音灌入她脑海的“噩梦”,才是潜伏在最深处的毒蛇。
弟媳……
对方,是陆景行的兄弟。
“牛奶热好了。”
陆景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过来,递到她面前。
浓郁的奶香瞬间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白清浅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手背滚烫的皮肤。
她没有喝,只是捧着温热的杯壁,仰头望向他。
“景行。”
“嗯?”
“你好像很少提起你的家人。”
她问得极为小心,像在用脚尖试探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凝固。
陆景行脸上的温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疏离。
他猛地转身,用脊背对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冰水。
“没什么好提的。”
他的声音很淡,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陆家关系复杂,我早已不与主家往来。”
陆景行仰头,将整杯冰水灌进喉咙,喉结剧烈地滚动。
“那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这句话像一块冰,直直砸进白清清浅的心口。
她知道,自己碰到了他的禁区。
可她不能退。
那个“噩梦”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把他揪出来,永无宁日。
白清浅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听说……”
她刻意放慢了语速,让每个字都听起来像是无意间的闲谈。
“陆家,似乎有一位很年轻的二少爷?”
“哐当!”
陆景行手中的玻璃杯重重砸在流理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石。
白清浅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陡然加重的呼吸声,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该死!】
【她怎么会知道陆景尧?】
【陈默说的?不对,景尧这个名字是禁忌,谁敢提?】
【谁敢在她面前提那个杂种的名字?】
心声如火山岩浆般轰然爆发,裹挟着狂暴的惊怒和几乎要沸腾的杀意。
白清浅的心脏猛地一沉。
陆景尧。
就是他,那个自称“噩梦”的男人。
陆景行缓缓转过身,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风暴正在凝聚。
他死死盯着白清浅,眼神锐利得像要将她的血肉剖开,看清里面的骨头。
“你从哪里听说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碎了再挤出来。
白清浅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之前参加宴会,无意间听人聊过几句。”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将一切推给某个虚构的社交场合。
陆景行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用尽全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白清浅几乎以为他要动手。
最终,他眼中的风暴缓缓平息,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
“是,我有个弟弟。”
他终于开口,语气冷得能掉下冰渣。
“陆景尧,我的二弟。”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白清浅清晰地听见了他心底那咬牙切齿的恨。
【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白清浅捧着杯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听起来,你们关系不太好?”
“不好?”陆景行扯动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只是肌肉的牵动,冰冷刺骨,“何止是不好。”
他走到客厅,沉重地坐进沙发里,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中,神情却依旧紧绷如弓。
“他是陆家所有人眼里的天才,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只有我知道,那张完美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歹毒、多么贪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