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条毒蛇,从小就想置我于死地。】
陆景行端起桌上另一杯水,杯中冰块撞击着玻璃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直觊觎陆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从小到大,明里暗里,给我使了无数绊子。”
水很凉,顺着他的喉管滑下,却浇不灭他眼底的火焰。
“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我们彻底决裂。”
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意外”两个字,握着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白清浅没有追问。
她能感觉到那个词背后所承载的重量,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至今仍在淌血。
那个阴魂不散的“噩梦”,那声充满恶意的“弟媳”,还有陆景行此刻毫不掩饰的厌恶。
所有断裂的线索,在此刻骤然连接。
陆景尧。
那个看不见的敌人,那个盘踞在陆景行生命里的噩梦。
夜色如墨,愈发浓重。
陆景行讲完后,便不再言语,整个人陷入一种耗尽心力的沉寂。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
他身上那股尖锐的戾气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压得他肩膀都塌了下去。
“很晚了,去休息吧。”他的嗓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白清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今晚她听到的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陆景行疲惫的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脆弱。那股被“噩梦”激起的恐惧,此刻正悄然嬗变,凝结成一种更加滚烫的情绪。
她要保护这个男人。
不仅要挡住明面上的刀枪,更要将那条藏在阴影里的毒蛇揪出来。
回到卧室,陆景行径直走进了浴室。
很快,哗哗的水声隔着门板传来,冲刷着他身上无形的血污与疲惫。
白清浅独自站在空旷的卧室里,脑海中那个阴冷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她闭上双眼,在自己的心底,第一次发起了主动的攻击。
“陆景尧,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
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那个声音从未出现过。
他就像一个幽灵,只在自己想现身时出现,带着戏谑与恶意,玩弄够了便悄无声息地隐去。
白清浅睁开眼,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房间。
这是陆景行的私人领地,每一处都烙印着他的气息,冷淡,克制,井井有条。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床头柜最下方的那个抽屉上。
抽屉,虚掩着一道缝隙。
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勾住了抽屉的拉环。
抽屉被无声地拉开。
里面很空,只静静躺着一张照片,纸张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白清浅将它拿了出来。
照片上是两个少年,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们站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背后是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墙。
其中一个少年,神情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眉眼间已然有了今日陆景行的轮廓。
他穿着笔挺的校服,身姿站得像一杆标枪。
而在他身边,是另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亲密地搂着陆景行的肩膀,笑得灿烂夺目,像是照片里最耀眼的那束光。
他的眉眼要柔和许多,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帅气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应该就是陆景尧。
白清浅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照片上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可她越看,心就越往下沉。
那笑容,太过完美了。
完美得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
在那灿烂的表象之下,白清浅仿佛窥见了一丝令人不安的阴影,一丝藏匿在眼底深处、与周遭阳光格格不入的冰冷和算计。
这张照片,和陆景行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形象,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浴室的水声,在此时戛然而止。
白清浅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将照片放回抽屉,严丝合缝地关上。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假装看着窗外的夜景。
陆景行裹着浴袍走出来,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看到白清浅的背影,心里翻腾了一整晚的烦躁与阴郁,竟莫名地平息了大半。
她还在。
真好。
他走过去,从身后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在看什么?”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起一阵酥麻的痒。
“没什么。”
白清浅转过身,迎上他深邃的眼眸。
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阳光少年,和眼前这个成熟内敛的男人,两张面孔在她脑海中不断交错。
一个是她要用尽全力守护的爱人。
另一个,是潜伏在暗处,妄图将他拖入无尽深渊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