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微妙的是,无论是支持礼泰强硬路线的官员,还是倾向礼治缓和策略的官员,都发现这个新方案似乎都能从各自的角度找到支持的理由。
而它的提出者和关键执行者,偏偏又与那个正处于风口浪尖的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下朝后,礼治在通往内宫的长廊上拦住了舒杲。他看着她,目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复杂。
“韦娘子,”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河北道崔泓的奏章,娘子可曾听闻?”
舒杲心中了然,面上却适时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略有耳闻,听闻陛下颇为赞许?这真是社稷之福。”她顿了顿,迎上礼治的目光,坦然道,“不瞒殿下,崔县令……昔年曾受臣女祖父恩惠。前几日家中旧仆来信提及河北民情,臣女心中忧虑,便冒昧修书一封向崔县令请教漕运之事,未曾想崔县令竟有如此妙策,实乃意外之喜。”
她将主动献策,轻描淡写地说成了“请教”和“意外之喜”,既点明了自己与崔泓的关系,又撇清了过于功利的嫌疑。
礼治沉默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娘子总是能给本王带来……意外。”他深深地看着她,“这份‘意外之喜’,解了朝廷燃眉之急,也让本王……受益匪浅。”他话中有话,显然明白了舒杲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她想要传递的信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魏王府的书房内,礼泰听着幕僚汇报朝堂上的情况,当听到崔泓与韦家的关联时,他猛地将手中的马鞭摔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个韦舒杲!”他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兴趣和征服欲,“竟藏着这一手!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这才有意思。看来,本王不仅要得到你的人,还要得到你这份……能左右时局的‘能耐’。”
舒杲坐在甘露殿中,听着宫女禀报外面两位皇子截然不同却同样热烈的反应,轻轻抚摸着腕上一只新得的、由礼治派人送来的羊脂玉镯,另一只手则拿起礼泰刚刚命人送来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
玉镯温润,匕首锋锐。
她知道,自己投下的石子,已经成功地让水面不再平静。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选择、祈求庇护的孤女,她已经初步拥有了让他们正视、甚至需要她的筹码。
但这还远远不够。漕运之事只是一个开始,她必须趁热打铁,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和韦家,谋取一个真正稳固的位置。
下一步,该如何走?
玉镯的温润尚在腕间,匕首的寒光犹在眼前。舒杲知道,她投下的石子已泛起涟漪,但要让这涟漪变成足以承载韦家未来的波浪,还需更精妙的运筹。
她没有立刻回应任何一方。对礼治送来的玉镯,她让宫女代为收下,附上一句“谢殿下赏,殿下雅致,臣女愧领”,既不失礼,也无更多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