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然而，水面下的暗流，却涌动得愈发湍急。

温瓷依旧是高扬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伴读，只是公主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亲近，更多了几分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混合着崇拜与担忧的复杂情绪。林贵妃那边再无新的“赏赐”或“教诲”，仿佛忘了她这个人，但温瓷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更深的沉寂。

四皇子礼泰似乎忙于兑现他那“三月练精兵”的军令状，鲜少在内宫露面。但他遣人送来的东西，却开始变得规律。不再是那些带着个人印记的私物，而是一些“合规矩”的份例——时新的宫花，上用的笔墨，甚至几册难得的、讲述山川地理的孤本杂书。东西经由公主处的宫人转交，不落话柄，却持续地昭示着他的存在，和他那份未被收回的、固执的“心意”。

九皇子礼治则恰恰相反。他出现在揽月阁的次数并未减少，与温瓷下棋、谈诗、论画，言辞温和，风度翩翩，绝口不提澄心亭残谱，也再无任何单独邀约。他只是在那里，像一道温润的影子，潜移默化地浸润着她的生活。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她偶尔提及的某个生僻典故，或是“偶然”带来一本她正想寻的棋谱。他的“好”，是无声的网，细密绵长，让人难以挣脱，更难以严词拒绝。

温瓷周旋其间，心力交瘁。她像走在两根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着那脆弱得可怜的平衡。对礼泰送来的东西，她只收下最不打眼的笔墨书本，且必通过公主转呈谢意，划清界限。对礼治的接近，她保持着恭敬而疏离的态度，棋可以下，书可以论，但绝不深入，绝不私相授受。

她将所有无法排遣的压力与恐惧，都倾注在了陪伴高扬公主读书习艺上。她引导公主阅读史书，并非为了权谋，而是为了让公主明白这宫廷的波谲云诡，学会自保；她与公主合作画下的山水，意境越发开阔，仿佛要将这四方宫墙都抛在脑后。

她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勉力支撑下去，直到……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温瓷正与公主在书房临帖，司礼监的大太监突然手持明黄卷轴，径直而来，并非去往公主处，而是停在了温瓷面前。

“温氏接旨——”

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刃，划破了揽月阁惯有的宁静。

温瓷手中的紫毫笔“啪”地一声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迹。她怔怔地抬头，看着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绢帛，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高扬公主也愣住了，下意识地站起身。

满屋的宫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温瓷缓缓起身，走到书房中央，撩起裙摆，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冰凉地面的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不是封赏，司礼监大太监亲自来宣旨，绝不会是寻常赏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伴读温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静容婉娩，克娴内则……特赐婚于四皇子礼泰为侧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