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两人同时抬高,把“刚”与“柔”的对立,巧妙转化为“利刃”与“基石”的互补,统统归于皇帝“圣心烛照”之下。不评判,不选择,只表达对皇权的绝对敬畏,并将最终决定权完全奉还皇帝。
一番话说完,轩内落针可闻。
礼泰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看着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纤细身影,眼神复杂。她未选他,却也将他比作“国之利刃”,并未贬低。
礼治眸光微闪,唇角那抹惯常的笑意淡去,凝视着温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与更深沉的思量。好一个“不敢妄言”,好一个“圣心烛照”!
高扬公主悄悄松了口气。
林贵妃握着团扇的手指,微微收紧。
御座上,皇帝沉默着。那沉默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倒是伶牙俐齿,懂得分寸。起来吧。”
“谢陛下。”温瓷再次叩首,才慢慢站起身,低眉顺眼地退回座位,双腿却有些发软。她知道,自己刚刚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
皇帝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众人,语气恢复了平常:“今日家宴,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圣驾起行,众人跪送。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轩外,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才骤然一松。席间众人神色各异,纷纷起身告退,投向温瓷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探究,有忌惮,也有几分重新估量。
礼泰站起身,深深看了温瓷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未散的灼热,也有一丝被拒绝回答的不甘,最终转身大步离去。
礼治则缓步经过她身边,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留下一句:“姑娘今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语气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锐利。
温瓷垂眸不语,直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里。
高扬公主挽住她的手臂,低声道:“阿瓷,你刚才吓死我了!不过你说得真好!”
温瓷勉强笑了笑,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回到揽月阁偏殿,屏退宫人,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
她摊开手掌,那枚玄铁牌静静躺在掌心,被月光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今日御前应对,看似涉险过关,但她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皇帝的注意,两位皇子并未熄灭的心思,贵妃的忌惮,还有那未曾停歇的流言……她就像一叶被投入惊涛的扁舟,看似暂时浮在水面,却不知下一波浪头会从何方打来,又会将她推向何处。
她将铁牌紧紧攥住,那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所处的境地。
这盘棋,越来越凶险了。而她,绝不能在此刻退缩。
皇帝那句“懂得分寸”的评价,像一道无形的符咒,暂时镇住了某些明面上的风波。流言虽未绝迹,却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公然传播。毕竟,陛下开了金口,谁再嚼舌根,便是质疑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