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圣旨的绢帛还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却仿佛烙铁，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侧妃。两个字在脑海里疯狂冲撞，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高扬公主担忧的呼唤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周围宫人的身影模糊晃动，像水中的倒影。

袖中那团来自礼治的纸条，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腕骨。

西苑枫林，亥时三刻，待君。

去，是私会外男，是抗旨不遵，是足以让她立刻万劫不复的死罪。

不去，便是认下这“侧妃”之名，被彻底锁进四皇子府的后院，从此生死荣辱，皆系于礼泰一人之身，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隐忍、所有利用“先知”为自己谋求出路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两条路，似乎都是绝路。

浑浑噩噩地谢恩，浑浑噩噩地被高扬公主扶起，浑浑噩噩地听着公主絮絮叨叨说着“侧妃也是妃”、“四哥其实人不错”之类苍白无力的话。温瓷只是低着头，紧紧攥着那卷圣旨和袖中的纸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回到偏殿，她挥退了所有上前道贺或探询的宫人，将自己反锁在内室。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她摊开手掌，圣旨的明黄刺目，纸条的素白扎眼。

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那带着檀香和灰尘味道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皇帝为何突然下旨？是因为她御前那番“懂得分寸”的回答，让皇帝觉得她是个可以拿捏的、用来平衡或是安抚礼泰的棋子？还是林贵妃终于使了力，要将她这个“祸水”彻底摁死在侧妃的位置上，绝了礼治的念想，也绝了她掀起更大风浪的可能？

礼治呢？他此刻递来密约，是想做什么？劝阻？合作？还是……另有图谋？

她想起游戏里，关于这位九皇子后期的一些隐晦设定，他并非表面那般温润无害，在宫廷之外，似乎也埋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线。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一条隐藏在绝境之下，或许能通向另一种可能的、险峻的缝隙？

赌吗？

用性命，去赌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湿了鬓角，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苍白却依旧绝美的脸。这容貌是原罪，也是武器。她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

亥时初，宫门即将下钥。温瓷换上一身颜色最深、最不起眼的宫装，发髻解散，只用一根素银簪子松松挽起。她将那张纸条就着烛火烧成灰烬，看着那点灰烬彻底消散在空气里。然后，她取出那枚玄铁牌，用细绳穿了，贴身戴在颈间，冰凉的铁牌贴着肌肤，激得她微微一颤。

她没有走宫道，而是凭借着对游戏地图的记忆，绕向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段年久失修的宫墙，墙根下杂草丛生，有一个被藤蔓半掩的、仅供孩童钻过的狗洞。这是游戏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彩蛋地点，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