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弯下腰，拨开带着夜露的、湿冷的藤蔓，泥土和腐烂枝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任何犹豫，蜷缩起身体，一点点挤进了那狭窄、肮脏的洞口。粗糙的砖石刮擦着她的衣衫和手臂，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

爬出狗洞，是宫墙外一片荒废的林地。夜风呼啸，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远处宫灯的辉煌被浓密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她根据记忆和星辰的位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提起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西苑枫林的方向跑去。

心跳如擂鼓，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道远处传来的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迅速隐入树影或草丛，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远去。

当她终于看到那片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色的枫林时，亥时三刻将至。

林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沐浴在清冷的月华下，正是九皇子礼治。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他清俊的侧脸，那双平日温润含笑的眼眸，此刻在夜色中，却锐利如寒星，紧紧攫住她狼狈的身影。

温瓷停在他几步之外，胸口因奔跑而剧烈起伏，发丝凌乱，裙摆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手臂上还有几道被荆棘划出的血痕。她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因为喘息和紧张而带着微哑：

“殿下……我来了。”

礼治的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从她凌乱的发髻，到沾染污渍的裙摆，最后落在地臂上那几道细小的血痕上，眸色深沉难辨。

“你可知，抗旨私逃，是何等大罪？”他的声音低沉，在这寂静的枫林中，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知道。”温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所以，殿下约我至此，绝非只是为了提醒我这条死路。您……有何指教？”

礼治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松墨气息隐隐传来。“指教谈不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强装的镇定，看进她惊惶的内心，“只是想问姑娘一句，圣旨已下，姑娘……甘心吗？”

甘心吗？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温瓷心中那扇压抑着所有不甘、恐惧和挣扎的门。

她眼底强忍的泪意终于控制不住，涌了上来，却在落下之前被她狠狠逼了回去。她扬起下颌，尽管狼狈，眼神却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甘心，又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殿下若有良策，温瓷愿闻其详。若没有……”她顿了顿，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我便只能……凭自己，闯一条生路了。”

月光下，她沾着尘土和血迹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美丽，而那双眼眸中燃烧的不屈火焰，更是灼得礼治心头微动。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枫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无数细碎的耳语。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若我说……有一条路，或许能让你摆脱这桩婚事，但……需要你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比死更痛苦，你……可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