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雨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倦意,变得淅淅沥沥。
唐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几下。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经历了救人、被挟持、绑人这一连串的折腾,精神和体力都消耗巨大,此刻放松下来,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另一边的邪月也同样疲惫不堪。重伤失血,加上强行提气又晕厥,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虽然被藤蔓束缚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沉重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篝火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跃,映出同样倦怠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安宁的睡颜。
洞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柴火细微的哔啵声,与洞外缠绵的雨声交织成一曲宁静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透进熹微的晨光,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森林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着,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唐梦率先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她这一动,浅眠中的邪月也随之清醒过来。赤瞳睁开,瞬间恢复了清明,他动了动身体,藤蔓的束缚感让他微微蹙眉,但看向唐梦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昨夜的警惕,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雨停了。”唐梦站起身,走到洞口看了看天色,“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找你老师,还有给你采药。”
邪月点了点头,当务之急确实是找到老师。唐梦走过来,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利落地割断了捆住他的藤蔓。
重获自由,邪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看向唐梦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这个女孩,心思单纯善良,却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果决和生存能力。
两人稍作整理,便离开了这个庇护了他们一夜的山洞。森林经过雨水的洗涤,显得格外翠绿欲滴,但地面湿滑,空气中也依旧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为了效率,他们决定兵分两路——邪月凭借记忆去寻找昨天与老师失散的大致区域,而唐梦则利用在玄木林学到的知识,在附近寻找能够疗伤和补充气血的草药。
邪月忍着伤口传来的隐隐作痛,在林间快速穿行,心中充满了对老师安危的焦灼。
终于,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下,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老师一动不动地躺在泥泞的地面上,衣衫破损,浑身血迹斑斑,脸色灰败,显然伤势极重,并且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情况更加糟糕。
“老师!”
邪月心中一紧,快步冲了过去,蹲下身探查。
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呼吸。他试图呼唤,但老师依旧深度昏迷,没有任何反应。
邪月有些慌了,他虽然天赋异禀,心智也比同龄人成熟,但终究还是个孩子,面对亦师亦父的长者如此境况,难免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唐梦采好了草药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
“让我看看。”她冷静地说道,仔细检查了邪月老师的伤势,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她将自己采来的、以及随身携带的最好的伤药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敷上药粉,又喂老师服下了一些捣碎的、有吊命续气功效的草药汁液。
她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带着一种与这片森林息息相关的天然韵律。邪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直到看到老师服下药后,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好转,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老师……”他低声呼唤,语气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唐梦做完她能做的一切,站起身,看着邪月专注而担忧地守在老师身边的样子,心中默默地道别:“再见啦,希望你和你的老师都能平安。”
她悄悄地后退,转身,如同林间悄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小鹿,身影很快没入了茂密的丛林之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过了一会儿,邪月感觉到老师的脉搏似乎更有力了一些,心中稍安,这才想起唐梦。
他抬起头,想向她道谢,却发现周围空空如也,那个有着深棕红色长发、眼神清澈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笼罩了他,仿佛心里某个刚刚被温暖填满的角落,忽然又变得空落落的。
他望着唐梦消失的方向,赤瞳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怔忡,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唐梦独自一人回到了星斗大森林深处的玄木林。刚一踏入那片熟悉的、充满了浓郁生命气息的土地,早就等候多时的师兄师姐们便欢呼着围了上来。
“小师妹回来啦!”
“快让师姐看看,瘦了没有?”
“外面那些人类有没有欺负你?”
木灵妖狐师姐用蓬松的尾巴亲昵地扫过她的脸颊,撼地巨熊师兄化作的憨厚壮汉咧着嘴傻笑,递过来一大捧她最爱吃的荧光果,灵鹤师兄和其他化形或未化形的魂兽伙伴们也纷纷送上他们准备好的各种新奇玩意儿。
被这浓得化不开的温情与喜悦包围着,刚刚与邪月分别时的那一丝细微的失落,瞬间被冲散得无影无踪。
唐梦笑着,闹着,感受着家的温暖,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去……该多好啊……”
她扑进闻讯赶来的师父松衍怀里,闻着那令人安心的香气,在心中默默许愿——
“师兄师姐,师父……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另一边,邪月也带着重伤昏迷的老师,历经波折,终于安全返回了武魂城。
武魂殿学院内,胡列娜早已听说了哥哥遇险的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漂亮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当她看到邪月虽然脸色苍白、带着伤,但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几步冲上前,紧紧抱住邪月,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吓死我了!担心死了!”
跟在胡列娜身后的焱也松了一口气,作为邪月的好友,他同样关心邪月的安危,尤其是看到胡列娜为此伤心落泪的样子,更是让他揪心。
邪月休息调养了一天后,身体恢复了不少。晚上,他正在房间内沉思,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胡列娜。
“哥哥?”她小声叫道。
邪月看着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进来吧。”
胡列娜钻进来,凑到邪月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担忧地问:“哥哥,我看你今天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伤口还疼吗?”
邪月心中一暖,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头发,语气轻松地掩饰道:“想什么呢?我是在担心受伤耽误了修炼,万一被你和焱甩得远远的,那可就糟糕了。”
胡列娜闻言,立刻吐了吐舌头,娇憨地说道:“哥哥最厉害了!一天不修炼也没关系的!你可是我们黄金一代的领袖呢!”
看着妹妹信赖和崇拜的眼神,邪月心中的那点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第二天,邪月感觉身体已无大碍,便穿戴整齐,准备去学院。胡列娜还在一旁担忧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再多休息一天,被邪月无奈地以一句“别瞎操心”打断,心中却为妹妹的关心而感到温暖。
来到学院,他受伤遇险的消息早已传开。几个平日里就对他颇有好感的女学员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
“邪月同学,你的伤怎么样了?”
“听说你遇到了很厉害的魂兽,真是太危险了!”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课程笔记我可以借给你……”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嘘寒问暖让邪月有些招架不住,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过于热情的关注,只能略显僵硬地回应着,最后不得不向一旁的妹妹投去求助的目光。
胡列娜抿嘴一笑,上前帮他解了围。
中午在食堂休息时,邪月拿着餐具,有些心不在焉地戳着盘中的食物,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星斗大森林那个雨夜,那个山洞,还有那个叫唐梦的女孩清澈的眼眸和狡黠的笑容……
坐在他对面的焱实在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喂,邪月,你从回来就是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外面什么花花世界把你眼睛迷走了?”
邪月根本没听清焱在说什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意识地低声喃喃了一句:“……还挺漂亮。”
他声音虽轻,但坐在他旁边的焱和胡列娜却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瞬间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邪月。
“什么?”胡列娜瞪大了眼睛。
“刚刚他说了什么?”焱也一脸不可思议,“谁?谁挺漂亮?女孩子吗?”
邪月被他们俩的反应惊醒,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立刻板起脸,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看着我干什么?吃饭。”
焱哪里肯放过他,一把搭上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逼问:“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遇到的?为什么要瞒着兄弟?”
邪月被他们问得一头雾水,随即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拍开焱的手,又轻轻拍了拍妹妹和好友的头,无奈地解释道:“想什么呢!我……我是觉得……”
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目光扫过食堂远处,恰好看到一位身形修长、气质阴柔的长老走过,灵光一闪,
“……对,菊长老,菊长老男身女像,挺奇特的,刚才正好看到他过去。”
焱和胡列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菊斗罗月关那独特的身影。
两人脸上的兴奋和八卦瞬间凝固,变成了无语和……一丝嫌弃。
“哥……你的审美……”胡列娜表情复杂。
焱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松开了搭着邪月的手,仿佛失去了什么重大八卦的兴趣。
邪月看着两人无语凝噎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是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