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百花宴

暮春的风裹着晚樱的碎香，漫过镇国公府后花园的朱红游廊，沈语蹲在青石板上，正耐心地给蹲成一圈的丫鬟们“上课”。

“记住啦，给园子里的小树苗浇水，得绕着根须浇，不能直接冲树干，就像给小朋友喂饭，得慢着来，不然会呛着。”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裙摆沾了点泥也不在意，指尖戳了戳旁边小丫鬟的手背——这姑娘方才浇花时急慌慌的，差点把新栽的海棠浇得连根浮起来。

穿越到这镇国公府三小姐沈语身上，已有半月。从前在幼儿园带中班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对着一群比小朋友更拘谨的丫鬟，她倒也顺手，凭着一股子耐心和“哄孩子”的本事，把原主留下的冷清小院打理得活泛起来。

原主是国公府三小姐，从小没了母亲，性子怯懦，在府里像株不起眼的兰草，偏生容貌清丽，却极少出门见人，也正因这份“不起眼”，才让她这个外来魂魄安稳待了这些天，没被人看出破绽。

“三小姐，该梳妆了，再过一个时辰，城西的百花宴就要开场了。”管事嬷嬷拎着个描金漆盒进来，语气算不上热络，却也规矩。

沈语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心里嘀咕：这百花宴是京中贵女的聚会，原主往年都借病推脱，今年怎么非去不可？嬷嬷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补充道：“老爷说，您及笄已过，该去认识些京中贵眷，总闷在院里不是回事。”

沈语没法推脱，只能任由丫鬟们替她梳头。不施粉黛的脸本就清秀，只松松挽了个双环髻，簪上一支素银海棠簪，反倒比那些浓妆艳抹的贵女多了几分干净灵气。

她想着宴会上无非是赏花、作诗，大不了学原主那样缩在角落，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却没料到，这场看似寻常的百花宴，会彻底掀翻她安稳的小日子。

百花宴设在城西的玉壶春园，满园牡丹开得正盛，红的、粉的、白的堆在一起，像打翻了胭脂盒。

沈语找了个临湖的角落坐下，刚端起茶杯，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带着几个丫鬟，正围着个穿青布衣裙的小丫鬟骂骂咧咧。

那小丫鬟手里的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点心撒了一地，沾了泥污，她吓得脸发白，眼泪直往下掉。

“你眼瞎啊？这可是我刚换上的新裙子！”尚书小姐抬脚就想踹过去，沈语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拦在中间。她从前在幼儿园见不得孩子受委屈，这会儿见这小丫鬟被欺负，哪里忍得住？

“小姐息怒。”燕绥之声音不高，却稳得很，“她既然弄脏了你的裙子，赔就是了，动手打人反倒失了贵女的体面。再说，她许是慌了神，不是故意的，就像小孩子打翻了碗，骂几句教她下次注意就好，何必动气呢？”

尚书小姐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有人敢拦她，仔细打量了沈语几眼，认出是镇国公府的庶女，嗤笑一声：“镇国公府的人，也配来管我的事？”

“我不是管闲事，是觉得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沈语没退，伸手把那小丫鬟拉到身后，从袖袋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先起来，地上凉。”她说话时语气温和，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那小丫鬟愣了愣，竟真的止住了哭，慢慢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湖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指着湖面大喊：“不好了！荣安郡主掉湖里了！”

满园子的人瞬间乱了套，贵女们尖叫着往后退，男宾们也围了过来，却没人敢轻易下水——荣安郡主是太后的亲侄女，金贵得很，这湖里的水又凉又深，谁也怕救不好担责任。

沈语挤到湖边，就看见一个粉色身影在湖里扑腾，眼看就要沉下去。她没多想，扒掉外面的襦裙，只穿着里面的中衣，纵身就跳了下去。

她从前在幼儿园学过急救，水性也不错。湖里的水确实凉，冻得她一哆嗦，却还是凭着力气游到荣安郡主身边，从背后托住她的腋下，一点点往岸边带。岸边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几个侍卫跳下来帮忙，把两人一起拉上了岸。

荣安郡主呛了水，被救醒后还在发抖，而燕绥之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冷得牙齿打颤。她刚想找件衣服披上，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