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的事情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却在无声中缓缓平息。顾思没有再多问,温萌也绝口不提。别墅里的气氛却悄然变了,那是一种紧绷后的微妙松弛,仿佛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新的边界。
顾思撤掉了别墅内一部分过于明显的监控,尤其是卧室和书房外的。他没有解释,温萌也仿佛没有察觉。她依旧保持着她的节奏,看书,插花,偶尔出门,去画廊,或者与林太太喝茶。只是现在,司机的汇报从“监视”变成了真正的“安保”汇报。
这天下午,温萌从画廊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细长的画筒。她没有刻意隐藏,甚至将它随意放在了客厅的置物架上。
顾思晚上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陌生的画筒。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去碰,也没有问。
晚餐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宏远那个艺术沙龙,后来还有联系你吗?”
温萌正在舀汤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没有。李泽瑞后来没再联系过。”她放下汤勺,补充了一句,“就算联系,我也不会去。”
顾思“嗯”了一声,低头吃饭,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又过了几天,顾思发现温萌开始频繁地翻阅一些时尚杂志和珠宝图册,有时还会用平板电脑查询某些高定品牌的发布会视频。她看得认真,甚至做了些笔记。
他想起不久后就是她的生日。往年的这个时候,父亲会吩咐秘书准备一份昂贵的礼物,例行公事般地送到她手上。而他自己,从未在意过。
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他开口:“下个月是你生日。”
温萌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什么想要的吗?”他问,语气尽量显得随意。
温萌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以前过生日,总会期待能收到真心喜欢的礼物,而不是……标价最贵的那个。”
她说得云淡风轻,顾思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父亲在世时,那些被送到她面前、却从未见她真心佩戴过的珠宝华服。
他不再说话,心里却暗暗记下了她最近翻看最多的那个设计师的名字。
一周后,顾思的助理送来一个文件袋。
“顾总,赵明那边……处理干净了。”助理低声汇报,“他手里的证据已经销毁,人也‘劝’离开这座城市了。他保证不会再出现在夫人面前,也不会再提起任何与顾氏有关的事情。”
顾思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赵明在机场安检口的模糊照片,以及一份签署好的、保证不再骚扰的协议复印件。他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点了点头。
“做得干净点。”他合上文件,语气淡漠。
“是。”
助理离开后,顾思拿着那个文件袋,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他在思考,该如何告诉温萌这个消息。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还是……
最终,他起身走到客厅。温萌正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盖着薄毯小憩,膝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睡颜恬静。
顾思放轻脚步走过去,将那个文件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没有惊醒她。
他站在那里,看了她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温萌在关门声响起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其实一直醒着。她拿起手边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一页页看完。
没有惊讶,没有激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张照片和那份协议,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她将东西重新装好,放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知道,这是顾思的方式。用行动,而非言语,给了她一个交代,也给了她一份……迟来的“安全感”。
她重新拿起膝上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棋盘依旧在那里,只是执棋的双方,似乎都悄然改变了下棋的方式。他不再一味围堵,她也不再只是被动防守。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硝烟散尽的废墟上,慢慢滋生。
温萌的指尖轻轻划过书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这盘棋,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