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革新

修理所的晨光被机器的轰鸣声唤醒。

　　泠鸢站在一台老式铣床前，指尖轻抚过工作台面，感知着设备运行中微不可察的振动。昨夜修复发电机后，她发现所里多数设备都存在类似的精度问题。

　　"轴向偏差0.15毫米，导轨磨损超标。"她轻声自语，从工具架上取下一套检修工具。几个早到的技工好奇地围过来，看着她利落地拆开防护罩。

　　"小泠同志，这设备都这样用十几年了......"张技工刚开口，就见泠鸢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一根磨损的传动轴。

　　她没有立即更换零件，而是取来一块废料，现场开始手工打磨。车刀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金属碎屑如雪花般飘落。不过二十分钟，一根全新的传动轴已经成型。

　　"试试。"她将零件安装回去，启动设备。

　　铣床发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运转声，平稳得让人难以置信。

　　张技工试着加工一个零件，测量后惊呼："精度提升了三级！这都快赶上进口新设备了！"

　　消息很快传开，不到一小时，泠鸢身边就围满了请教的技术员。

　　她来者不拒，针对每台设备的问题给出精准的诊断和改进方案。工作间里不时爆发出惊叹声：

　　"原来这个部件要这样调整！"

　　"我修了二十年机床，从没想过可以这样改进！"

　　林姝站在工作间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纤细身影，眼神冰冷。

　　今早父亲来电，说沈老爷子对泠鸢的表现很满意，甚至考虑取消她和沈屹珩的婚约。

　　"林干事也来了？"李师傅注意到她，热情地招呼，"小泠同志可真是个宝贝啊！"

　　林姝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啊，就是不知道这么厉害的技术是跟谁学的。"

　　午休时分，泠鸢被请到办公室。王主任激动地拿出一份文件："泠鸢同志，你的表现太出色了！我们决定破格提拔你为技术顾问，月工资涨到八十七块！"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沈屹珩带着几个陌生军官走进来，肩章显示着他们不凡的军衔。

　　"这位是总装备部的刘部长。"沈屹珩介绍道，目光却始终落在泠鸢身上，"部长看了你改进的发电机，很想见见你。"

　　刘部长五十多岁，眼神锐利如鹰。他仔细打量着泠鸢，突然问："你的师傅是谁？"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最大的疑问。

　　泠鸢面色平静："自学。"

　　"自学？"刘部长挑眉，"那你解释一下，发电机改造用的非线性优化算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屹珩下意识向前半步，挡在泠鸢身前："部长......"

　　"我在问她。"刘部长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泠鸢身上。

　　泠鸢抬眼，坦然迎接审视的目光："《机械工程学报》1970年第三期，第45页。"

　　刘部长愣住，随即大笑："好！好！看来是我们埋没了人才！"

　　他转身对王所长说，"下个月的全军技术比武，给你们修理所一个名额。"

　　众人又惊又喜，唯有林姝脸色发白。技术比武是全军瞩目的盛事，历来只有顶尖技术单位才能参加。

　　送走领导后，沈屹珩落在最后。他低声对泠鸢说："今晚我值班，你......"

　　"沈副团长。"林姝突然插话，声音甜美，"参谋长让我提醒您，今晚的联谊晚会别忘了。"

　　沈屹珩皱眉："我从不参加这种......"

　　"这是命令。"林姝意味深长地看了泠鸢一眼，"而且，泠鸢同志应该也不适合那种场合。"

　　泠鸢突然开口："什么场合？"

　　"就是......"林姝故作迟疑，"一些干部子弟的聚会，比较讲究出身......"

　　"我去。"泠鸢平静地说。

　　沈屹珩眼底闪过惊喜，林姝的笑容则彻底僵住。

　　望着沈屹珩陪泠鸢离开的背影，林姝缓缓握紧拳头。她转身走向电话间，拨通一个号码："爸，我要参加技术比武......对，不管用什么方法。"

　　而此时，泠鸢在走回工位的路上，敏锐地注意到自己的工具柜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地打开柜门，发现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被人移动了位置。

　　远处，钱慧芳匆匆低下头，假装在整理工具。

　　夜幕降临，修理所的人都已下班。泠鸢独自留在工作间，对着笔记本上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公式沉思。

　　窗外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