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成钢

技术研讨会后的第三天，修理所的气氛明显变得微妙。

　　泠鸢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中，除了原先的敬佩，还掺杂了几分审视与猜疑。

　　她并不在意这些，此刻正专注地调试着刚组装完成的新型焊接设备。

　　"脉冲频率调到150赫兹，电弧稳定性提升百分之三十。"她对着记录本自言自语，手中的扳手精准地调整着设备参数。几个年轻技工围在旁边认真学习，不时发出赞叹。

　　李师傅匆匆走进车间，脸色不太好看："小泠，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泠鸢放下工具，注意到李师傅欲言又止的神情："发生什么事了？"

　　"是......上面来了人。"李师傅压低声音，"是关于你的背景审查。"

　　所长办公室里坐着三位神情严肃的军官，肩章显示他们来自不同部门。王所长站在一旁，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泠鸢同志，请坐。"中间那位年长的军官开口，"我们是特别调查组的，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泠鸢平静地坐下，目光扫过三人。她注意到坐在右侧的军官正在仔细翻阅她的工作笔记，那是她平时记录技术改进思路的笔记本。

　　"据我们了解，你曾经在技术研讨会上提出过一些......相当超前的理论。"年长军官缓缓说道，"能解释一下你的知识来源吗？"

　　"自学。"泠鸢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左侧的军官突然插话："但我们注意到，你使用的某些计算公式，在国内尚未公开发表过。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主任紧张地看着泠鸢，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屹珩大步走进来，肩章笔挺，神色冷峻："关于泠鸢同志的技术来源，我可以作证。"

　　调查组的军官们显然没料到沈屹珩会出现，都有些意外。

　　"沈副团长，这是组织程序......"年长军官试图解释。

　　"我明白。"沈屹珩在泠鸢身边站定，"但我必须说明，泠鸢同志的部分技术思路，是在与我讨论武器装备改进时产生的灵感。这些都属于军事机密，不便在此详谈。"

　　这个解释让调查组的军官们面面相觑。沈屹珩趁热打铁："如果各位对技术细节有疑问，可以直接向师长汇报。这个项目目前由我直接负责。"

　　调查组离开后，王所长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沈屹珩："多亏沈副团长及时赶到......"

　　沈屹珩却转向泠鸢，眉头微蹙："为什么不告诉我调查组的事？"

　　"问题已经解决。"泠鸢平静地收拾好笔记本，"而且，他们提出的技术问题确实值得思考。"

　　她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公式："他们提到的计算公式，其实可以这样推导......"

　　沈屹珩看着完全沉浸在技术思考中的泠鸢，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心疼。她根本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也不知道他动用多少关系才压下这件事。

　　"今晚有空吗？"他突然问道，"带你去个地方。"

　　傍晚时分，沈屹珩带着泠鸢来到军区后山的武器试验场。这里戒备森严，远处隐约可见几个伪装良好的工事。

　　"为什么要来这里？"泠鸢环顾四周，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防卫等级非同一般。

　　沈屹珩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她走进一个隐蔽的地下工事。穿过几道铁门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装备精良的实验室，各种先进设备一应俱全。

　　"这是......"

　　"军区的秘密科研基地。"沈屹珩注视着她的反应，"我知道普通修理所根本无法发挥你的才能。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泠鸢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的设备，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光亮。她快步走到一台精密仪器前，手指轻轻抚过控制面板："这台设备可以测量纳米级精度......"

　　"只要你愿意，以后可以随时来这里工作。"沈屹珩走到她身边，"我已经向上级申请，特批你参与几个重点项目的研究。"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旋转闪烁，扩音器里传来急促的广播："各单位注意，试验场发生事故，急需技术人员支援！"

　　沈屹珩脸色一变，拉起泠鸢就往外跑。试验场东侧浓烟滚滚，一架新型战机停在跑道上，机舱盖冒着黑烟。

　　"怎么回事？"沈屹珩问现场的技术人员。

　　"飞行员在测试新装备时系统故障，现在座舱盖无法打开，飞行员被困在里面！"

　　现场一片混乱，救援人员试图用工具撬开机舱盖，但特种钢材纹丝不动。浓烟越来越密，飞行员的情况十分危急。

　　"让我来。"泠鸢突然出声。她快步走到战机旁，仔细观察机舱结构。

　　"太危险了！"现场指挥试图阻止，"这需要专业工具......"

　　泠鸢已经爬上了机翼。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自制的多功能工具，对准机舱盖的应急开关连续敲击了几个特定点位。接着，她双手按住舱盖边缘，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徒手打开的舱盖应声而开！

　　救援人员迅速救出飞行员，现场爆发出欢呼。沈屹珩快步上前，正要说话，却见泠鸢的右手正在滴血。原来在强行打开舱盖时，她的手掌被锋利的边缘划伤了。

　　"你受伤了。"沈屹珩一把抓起她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为什么不使用工具？"

　　"时间不够。"泠鸢试图抽回手，"这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沈屹珩却不放手，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仔细地为她包扎。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得让人心惊。

　　"泠鸢。"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结婚吧。"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泠鸢微微睁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情感波动。

　　"根据合作条款......"

　　"去他的合作条款！"沈屹珩罕见地提高了音量，"我要的是真正的婚姻，是要和你共度余生。"

　　他向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知道你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我会等你，等你慢慢明白。"

　　说着，他俯身，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很轻，却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泠鸢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数据分析系统仿佛瞬间瘫痪。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还有一种陌生的、让她不知所措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

　　一吻结束，沈屹珩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这就是我想要的关系，你明白吗？"

　　远处，奉命前来查看事故情况的林姝恰好目睹了这一幕，手中的文件袋"啪"地掉在地上。她脸色惨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快步离开。

　　而泠鸢，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沈屹珩的问题。她只是抬手轻触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

　　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体验，是任何数据都无法模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