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A市还裹着盛夏残留的热气，梧桐树叶被晒得发蔫，蝉鸣声有气无力地漫过教学楼的砖墙。贺峻霖背着半旧的帆布包站在高二（3）班门口时，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攥着病历本的边角——那本淡蓝色封面的本子里，藏着他转校的真正原因：晚期胃癌，医生说最多只剩三个月。
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把他往班里带时声音放得很轻：“同学们安静下，这是新转来的贺峻霖同学，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学习了。”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贺峻霖身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脸色是长期病痛带来的苍白，说话时声音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大家好，我叫贺峻霖。”
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严浩翔正把手机藏在课本底下刷赛车视频，听见动静才抬了抬眼。他穿着松垮的黑色连帽衫，拉链拉到下巴，额前的碎发遮住半只眼睛，嘴角还叼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直到李老师指着他旁边的空位说“贺峻霖你就坐那儿吧”，他才懒洋洋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新同桌。
贺峻霖走到座位旁时，闻到了严浩翔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橘子汽水的甜气。他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桌肚里，刚想把病历本塞进最底层，手腕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严浩翔伸手去够桌角的薯片袋，胳膊肘直接蹭到了他的手背。
“抱歉。”严浩翔的声音闷闷的，没看他，指尖捏着薯片袋的封口，“别挡着我拿东西。”
贺峻霖没说话，只是把病历本往里塞得更深了些，然后拿出语文课本摊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他的手指在“朝闻道，夕死可矣”那行字上顿了顿，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烫。
接下来的几天，贺峻霖和严浩翔几乎零交流。严浩翔上课要么睡觉，要么偷偷玩手机，偶尔被老师点名站起来，也能凭着小聪明扯几句歪理混过去；贺峻霖则总是趴在桌子上写题，脸色时好时坏，有时会突然捂住肚子，额头冒冷汗，这时严浩翔才会难得地抬眼瞥他一下，却什么也不说。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班里同学都跑去操场了，贺峻霖因为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请假留在教室。他趴在桌子上，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手指紧紧抓着桌布，额头上的汗滴在课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严浩翔拎着两瓶橘子汽水走了进来。他看到贺峻霖的样子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原地，过了几秒才走过去，把汽水放在他桌上：“喂，你没事吧？”
贺峻霖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血色：“没、没事，就是有点胃疼。”
严浩翔皱了皱眉，蹲下来看他，视线落在他攥紧桌布的手上——那双手很细，指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过去：“含着吧，能好受点。”
贺峻霖愣了愣，接过那颗糖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胃里的绞痛好像真的缓解了些。他抬眼看向严浩翔，对方已经站起来，靠在窗边玩手机，侧脸的线条很利落，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谢谢你。”贺峻霖小声说。
严浩翔的手指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那天之后，严浩翔对贺峻霖的态度好像变了点。早上贺峻霖来教室时，桌肚里偶尔会多一瓶温牛奶；上数学课贺峻霖因为疼痛走神，严浩翔会把自己画满涂鸦的课本往他那边挪一点，挡住老师的视线；放学时贺峻霖走得慢，严浩翔会故意落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走，直到路口才加快脚步超过他。
贺峻霖不是没察觉这些变化，只是他不敢多想。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想给任何人留下牵挂，更不想让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混混，因为自己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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